昭宣史冊 第2章 請君入甕

“歐陽先生，可是儒學院開創院長，為天下讀書人敬仰崇奉，這幾日，怕有不少人出入你府中吧？”

赫連欽不為所動，語氣平平淡淡，聽在眾人耳中，卻似刀懸脖頸，不寒而栗。

他移開鋒刀，睥睨著外麪人傳揚謙虛廉潔的儒學院院長。

鋒刀觸地，歐陽成風來不及鬆口氣，就見赫連欽又執起，高舉重重襲來！

歐陽成風瞪大雙眼，一世清風溘然寂滅。

“啊！”

“噗！”

伴隨歌姬淒厲尖叫，鮮血噴湧，嘩啦啦流了出來，一轉眼，殿內血流成河，浸染住所有人的眼睛。

赫連欽淡淡道，“公然汙衊歐陽先生，該殺。”

殿內靜如髮絲落地亦會發出震響。

赫連欽眉目含笑，隨意扔下刀，親自扶起歐陽成風，“歐陽先生於西林有大作為，於朕亦是忠誠不渝，朕自是相信你。”

“謝皇上。”

歐陽成風尚且驚魂未定，大汗蓋麵，僵首了身體，隨赫連欽的動作站起身。

赫連欽環顧周遭，彷彿覺著剛纔之舉嚇著了他的愛卿們，“愛卿於朕，忠心耿耿，朕之於愛卿們，心如明鏡。”

殺雞儆猴，就是這麼個道理。

雞大不大，肥不肥不要緊，有效果方為最佳。

殿內眾人一頓，複恭聲大喊，“皇上英明。”

赫連欽輕笑一聲，聲線清越甘冽，正是二十歲男子該有的意氣風發，可落入諸人耳中，猶如雷鳴作響，天子威嚴磅礴可畏，無人能夠拂逆。

他複手，信步走出保和殿，步態輕鬆愉悅，彷彿方纔逼問致使歐陽成風乍然失色，一刀刺死歌姬之人不是他，剛剛不過同臣子們小酌一杯，眾賓歡顏，其樂融融。

這朝赫連欽殺了歌姬，京城上下又一次驚詫，議論歐陽成風的聲音同時也大了起來。

歐陽先生不滿皇上推行均民令，竟指使歌姬在皇上麵前唱些意味深長的曲兒？

當眾反抗聖諭？

這歐陽先生，實屬膽大包天了……是夜，月色降臨，月光趁著間隙偷偷傾泄下來，灑落在稱著琉璃瓦的金黃色宮殿上，朦朦朧朧的，隱約透出詭秘莊嚴，令人栗栗危懼。

“吱呀——”殿門從外麵打開，太監總管雲升輕步走進。

來到禦案前批閱奏摺的年輕昭宣帝跟前，“皇上，左大人來了。”

赫連欽未抬頭，“叫他進來。”

“是。”

冇一會兒，吏部侍郎左實年入殿叩首，“微臣見過皇上。”

“左卿快起。”

赫連欽擱筆，風神俊朗的臉上露出笑，看著麵前恭謹非常的左侍郎。

“謝皇上。”

小太監給左實年搬來圈椅，知曉左實年為赫連欽的人，來乾清宮應有事與赫連欽商議，便自覺離殿並帶上殿門。

左實年作恭敬態，目光落到地麵，衝赫連欽拱手，“皇上此計，妙不可言，必定詐出不少狼子野心。”

赫連欽殺歌姬之際，左實年亦在場，遂將眾人神情瞧了仔仔細細。

“湖麵太過平靜，便須攪動一番。”

赫連欽道。

無人冒頭，也就隻有他親自擺上這場大戲了。

雲升適時開口，“皇上，那歌姬的家人己安頓好。”

“嗯。”

赫連欽點頭，不置可否。

淡淡光暈自宮燈流落，精美紋路隨之浮光西溢，隱隱對映至赫連欽冠玉麵龐，虛影若隱若現，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聽話語，便一陣驚駭。

赫連欽嘴角噙起笑，手指輕點禦案，發出清脆緩響“咚咚”，淺唇自然合攏，劃過一道平緩疏淡弧度，“這纔剛剛開始，朕不著急。”

他自然不急，急的該是那些所謂放意肆誌的豪門世族。

一旦均民令實行，第一個威脅的即是他們！

看看吧，明日跳出來之人會是誰。

左實年頷首，正欲稱是，殿外響起太監的聲音，“奴才見過溫貴妃娘娘。”

“皇上。”

雲升躬身請示。

赫連欽麵色不改，“去請貴妃進殿。”

“是。”

殿門開啟的響動傳來，然後是雲升同女子行禮聲音，女子話語歡快，得了雲升的肯定，迫不及待快步入殿。

“表哥。”

清脆嬌美的女聲自殿外而來。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赫連欽唇間笑意不免加深了些，抬首瞧過去。

旋即，一位倩麗嬌俏的女子出現在眼前，女子揚著瑩白小臉，臉上掠過一絲懵懂尋覓之意，待望見赫連欽的身影，立時化開燦爛歡喜笑容，圓圓的眸子裡盈滿了傾慕綺色，圓眸水霧霧的，使人看了隻覺她很是純真，可這卻也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雅爾見過表哥。”

溫雅爾虛行了個禮，在赫連欽點頭後，又喚了左實年聲“左大人”。

赫連欽望著眼前嬌柔歡悅的女子，招手，“過來。”

溫雅爾立時撲入赫連欽懷中，“表哥，雅爾有五日冇見你了。”

這段時日，前朝諸事繁忙，均民令更是引萬民激論，赫連欽無暇踏及後宮，溫雅爾不來乾清宮找赫連欽，自是見不到他的。

當然，赫連欽不好女色，平素也甚少走入後宮。

“原來有五日了。”

赫連欽若有所思揚眉，詳作恍然大悟。

溫雅爾馬上鼓起腮幫子，用那雙水靈靈的圓眼睛輕瞪赫連欽，不滿地控訴，“表哥應該記得的，怎麼還要雅爾提醒！”

“怎麼？

才五日冇見，就要生朕的氣了？”

赫連欽點了下溫雅爾鼻尖，卻是未輕易縱容了她。

左實年見赫連欽攬著溫雅爾的手漸漸收緊，緩緩垂下頭，不禁思忖：聞知皇上與皇後孃娘為結髮夫妻，鴻案相莊，伉儷情深，可溫貴妃娘娘亦是皇上青梅竹馬的表妹，其間情意孰輕孰重，尚未可知。

“皇上，微臣先行告退。”

天子與妃子玩笑，他這個臣子該自覺退下。

“雲升，送一送左卿。”

赫連欽看了眼恭立在旁的雲升。

雲升領命，笑著送左實年出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