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被人拿了令牌,陸明月斷不願直麵活閻王。
從外麵看俊郎君的馬車比起陸明月的不遑多讓,均像是長滿刺的刺蝟,裡麵卻看不到中箭的痕跡,唯獨地上多了許多箭頭。
“還望郎君歸還小女的令牌。”
陸明月開門見山,眼下狀況始料未及,她不想節外生枝。
“不急,在下有些問題還望姑娘幫我答疑解惑,剛纔你是怎麼發現賊人不止一個?”
活閻王說話不急不緩,眉目柔和,這副模樣像個儒雅公子,和嗜血變態性格毫無關聯。
彥思行剛剛經曆了九死一生,如果不是五弟提醒他,他一定會中箭。
“家中孃親博覽群書,小時候曾聽她提起過,有些武林人士發動進攻前會用一種類似鳥鳴的聲音傳遞給同伴,剛纔聽到那相似的聲音就聯想到孃親曾與我說的。”
小姑娘年紀不大梳著兩條小辮子,回答問題時一板一眼的,眼睛跟著瞪得圓圓的。
“尚書大人教女有方,姑娘小小年紀見識不凡。”
“公子謬讚了。”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陸明月驚地抬起頭來,還是那副俊顏,淩厲的殺氣直逼人的心靈,虧得她剛纔還認為這是儒雅公子,百姓傳言非虛。
“四皇子恕罪,家兄曾說大理寺辦案凡遇重大案情,四皇子彥思行必躬親抓捕,剛纔無意間得知此次抓捕正是罪大惡極的汪東陽是以猜出您的身份。”
情急之下,她脫口而出保護馬車裡的貴人,彥思行向彥璃聿稍加詢問便察覺到了疑點,陸明月本是做了善良之舉,現在卻給自己造成了麻煩。
“哦?你兄弟怎知我的事?”
“因為……因為他崇拜你。”
一個謊言說出,必用另一個謊言圓之,哥哥從未和她說過四皇子,崇拜更是她隨口拈來。
她猜出他是彥思行,純粹是因為她多活了一世,知道此行四皇子受了重傷,是以推測出馬車上人的身份。
“那你說說他是如何說起我的。”
陸明月努力搜颳起上一世偶聽旁人說的彥思行事蹟,天性怪癖,幼年嗜血,十七歲在大理寺當值,雖屢破奇案,但也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說”
陸明月冇出息的癱軟在地。
“四皇子天資聰穎,幼年成名,十七歲歲便在大理寺當職,屢破奇案,實屬我輩楷模。”
本以為老天爺眷顧她讓她重生,怎想第一天就遇到了這尊大佛,生死未卜卻要絞儘腦汁說違心話。
“還有呢?”
還有他十八歲中了西域奇毒,命撿回來了,餘毒未清,不僅失去了武功身體變得虛弱,還得了身為男人痛心疾首隱疾——“不舉”,自此戾氣更甚。
“冇有其他了。”
“嗯?”
“真的冇有了。”
陸明月搖暈了腦袋,借她一萬個膽也不敢當他麵說他“不舉”。
她的說法很清奇,彥思行知道彆人背後如何議論他,她的馬屁拍的很舒服。
一道溫熱觸感置於陸明月顫抖的手上。
“這是?”
陸明月疑惑的問道。
“給你的封口費。”
“什麼?”
她這才發現陸輝的令牌旁邊多出來的一塊玉佩。
“回家後莫對旁人說起今日之事,以後可以拿著我的玉佩來找我,我可以幫你了卻一樁心願。”
殺意換成了調皮的笑容,此人喜怒不定陸明月纔不想和他有牽涉。
她伸出手欲拒絕他的玉佩,瞥見彥思行冷下來的唇角又縮了回去,複仇之路還未開啟,又惹了個難纏的主兒,陸明月無奈的歎了口氣。
……
回家時正好趕上晚飯時間,這點和上一世如出一轍。
“三姐兒可算回來了。”
劉氏先於秦氏喊出她的名字,緊接著用手絹拭著眼淚,她是慣會演戲的,這樣的場麵陸明月上一世見的多了,也信的多了。
上一世的殺母仇人就在眼前,此刻的她隻能忍辱負重道一聲。
“劉姨娘安好。”
劉氏點頭狀似安慰的扶了扶她的肩膀。
做完該做的陸明月眼神灼灼看了眼一直盯著自己孃親,她那天仙一般的孃親眼中有閃閃發光的淚痕。
“孃親安好?”
“昨天才和你那混蛋兄長吵過一架,今天見到你纔有些順心。”
她這母親異於常人,說話做事不拘一格,這也是她上一世疏遠她的一個原因。
上一世陸明月認為女子當穩妥持重,重活一世看到如此灑脫快意母親反倒覺得這樣的人生纔是好的。
“彆站在門口說話了,進去用飯吧。”
劉氏見不得他們娘倆親近打岔道。
“我還是先去探望祖母吧。”
上一世的她難得回家便做起了小姐氣派,以至於晚歸的父親見她未給臥床的祖母請安訓斥了一番。
之前她被矇蔽了雙眼,將祖母的忠言逆耳當成了嘮叨,重活一世,很多事她現在纔看明白,這次給祖母請安她是真心實意的。
“三姐兒長大了,竟比我這長輩想的還要周到。”
劉氏這話酸的很,陸明月拜彆後直奔了祖母住的月庵堂。
祖母信佛常年焚香,隻是這香的氣味似乎有些不對。
“祖母。”
還未走到床前,便已熱淚盈眶。
“是三姐兒回來了?”
“是我,祖母。”
兩年未見,本來精神矍鑠的祖母兩鬢已出現花白。
“快來跟前讓祖母看看。”
十二歲的女孩子到了發育期,身高比兩年前高了不少,五官輪廓變化不大,唯獨下巴尖了些。
她的樣貌大部分肖像秦氏,除了那雙眼睛,秦氏是典型的桃花眼,她的眼形更圓些,這一點像他的父親陸輝,這樣的樣貌本來該是極好的,偏偏多了一團黑色胎記。
“好孩子,這兩年委屈你了。”
“不委屈。”
祖母二人抱頭啜泣時陸輝回家了,突然看到許久未見的女兒他愣了一下。
“見過父親大人。”
她來祖母這邊去了覆臉的白沙,陸輝隻看了那胎記一眼,剛剛出現的動容便消失了。
“三姐兒有孝心了,兩年未歸坐了一天的馬車,竟空著肚子先拜訪我這個老婆子。”
老太太懂自己的兒子,他冷下臉來便是不悅,不能讓他嚇唬她的乖孫女連忙幫襯說些好聽的。
“嗯,難為你有這片孝心,早些回房休息吧。”
“是。”
總算回到了自己的閨房蘭亭軒,等候在屋內的纖細身影再次讓她熱淚盈眶。
“孃親”
外人不在場,陸明月終於撲到秦氏的懷裡痛哭流淚,真是太好了,她的孃親還活著,一時間感慨良多,她哭的有些刹不住閘。
“再過一個月就是十三歲的大姑娘了,這樣哭鬨會讓人笑話。”
“我不管,我就要這樣。”
“好,好,我的女兒想哭就哭,想鬨就鬨,和我一樣,不用在意彆人的眼光。”
秦歡擔心陸明月還在怪她,現在看她這副模樣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因父母臉上均未有胎記,兩年前陸府傳出了陸明月並非陸輝親生女兒的流言蜚語,她一氣之下便去找孃親問個清楚。
恰逢秦歡遇上風寒胎位不穩,兩人一時口角繼而引發滑胎,後來又有茅山道士的狂背言論,陸明月這才被送去了莊子。
到了莊子上小姑娘也一直未消氣,就說今年年初吧,秦歡差人送過去的首飾全數被她退了回來。
“秦姨娘,老爺去您的玉芳閣了。”
“讓那色鬼去彆的女人屋裡,又不是隻有我一個女人,乾嘛天天住我那兒?”
稱自己夫君為色鬼的,陸明月活了兩世隻遇到自己孃親一個妙人,她的孃親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孃親,讓父親去彆人屋裡,恐怕影響你們二人感情。”
“休了我纔好,外麵帥男千千萬,少他一個嘛都不算。”
“你想去哪找帥男”
哐噹一聲,陸明月的房門差點被踹下來,門後麵是她臉色比夜色還要黑的父親大人。
秦歡倏的一下站起了身。
“相公,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