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瑛的目光停在言子夜臉上。言子夜手一抖,茶滴在霍瑛手背上。
一旁的沈姑姑見狀急忙走過來:“哎呀,笨手笨腳的!三公子對不起,這丫頭剛來不會做事,我給你換個人......”
“我說換人了嗎?”霍瑛冷道。
沈姑姑愣了一下:“哦,好好好,就讓喜兒在這伺候。”說著,把言子夜向前推了一把,低聲道:“臭丫頭給我長點心。”言子夜站立不穩,一個不小心撞到霍瑛身上。
“喜兒?”霍瑛輕笑一聲。
言子夜立馬站起身,埋頭退到牆根。
生辰宴開始,眾人輪番獻禮。大房那邊是鐘錶、漆器。柳氏拿出自己的織繡。蓮少卿帶來一個琺琅望遠鏡,逗得霍老爺十分開心。
霍瑛隻拿出一個賬本放在霍老爺案幾上。
“南瓦十七肆的店鋪已經全部清理乾淨,盈利者留虧損者走,租金平均上浮一倍。孩兒想著爹什麼珍奇寶物冇見過,與其花錢給爹買寶物,不如幫爹鞏固家業。家業長青,爹爹福壽如意。”
霍瑛朝霍老爺行了個大禮。
霍老爺翻開賬本:“這些全是你一人所為?”
柳氏在一旁瘋狂點頭,陳夫人目色深沉地看著霍瑛。
霍瑛起身朝霍玨和霍珣稽首作揖:“孩兒不才,全仗兩位哥哥指點迷津。”二公子霍珣感到莫名其妙,大公子霍玨不緊不慢道:“三弟本就聰慧過人,哥哥們隻不過隨口一說罷了。”
霍老爺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都是我的好兒子!”
一個不貪功,一個不圖虛名,霍瑛和霍玨表麵上一團和氣,實則暗自較勁。
樂舞雜技過後,酒席擺開,言子夜跪在案幾旁上菜,內心卻緊張得要命。
“能幫我把骨頭剔掉嗎?”“能幫我盛碗湯嗎?”“能幫蓮少爺也盛碗湯嗎......”言子夜每次剛站起來又被霍瑛叫住。蓮少卿有些看不過去,說我自己來。霍瑛摁住蓮少卿的手,靜靜地看著言子夜。
媽的,閻王都冇你難伺候!言子夜雖然內心狂怒,麵上卻一直微笑。蓮少卿忽然看到言子夜臉上的痦子,憋不住噴出一口飯。
“咳咳,咳咳......”
蓮少卿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言子夜給他灌上一杯茶。“可以了,可......”蓮少卿話說到一半,突然眼前一亮,“你是——”
言子夜立馬往蓮少卿嘴裡塞上一個包子。
完了!暴露了暴露了!!
言子夜心裡炸了鍋,沈姑姑的目光在她身上遊移,言子夜哭喪著臉朝蓮少卿搖搖頭。蓮少卿猶豫不決地看向霍瑛。霍瑛淡定地夾起一根青菜,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若華,玨兒和珣兒都訂了親,瑛兒的親事你也幫著張羅一下。”霍老爺發話,全然不知旁邊發生了什麼。
“我看縣令劉老爺的閨女就不錯。為人知書達理,是個溫柔賢淑的小娘子。”陳夫人推薦道。
柳氏不樂意了:“憑什麼玨兒和珣兒配得都是豪門將女,瑛兒就隻配縣令之女?!”陳夫人嘲諷道:“你自己就是個繡娘,還瞧不上人家縣令之女?”
柳氏蹭得一下站起來。
霍老爺一巴掌拍到桌麵上:“吵什麼,都給我安靜些!”柳氏帶著哭腔:“老爺,妾身出身低微被人嫌棄慣了,姐姐說我兩句無妨。但瑛兒是您的親骨肉,他從小敬你愛你,婚姻大事你可要幫咱兒子做主啊。”
霍老爺轉頭問霍瑛:“瑛兒,你有冇有相中的姑娘?”
霍瑛頓了頓:“相中的姑娘冇有,相中的丫鬟倒是有一個。”霍瑛伸手指向言子夜,言子夜僵在原地,感覺身上捱了無數‘飛刀’。
柳氏扯扯霍瑛的衣袖小聲道:“你爹問你娶親的事,你提丫鬟做什麼?”
霍瑛不理柳氏,朝霍老爺繼續說道:“爹,您從小教導我們大丈夫誌在四方,當建功立業。霍瑛年少,娶親並非當務之急。如今,孩兒隻想專心忙店鋪的事。福伯年紀大了,孩兒想著找個明事理的丫鬟幫襯一下。”
沈姑姑和香兒都瞪大眼睛。蓮少卿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表情。
霍老爺饒有興趣地看了看言子夜:“小姑娘,上前頭來。”
言子夜僵硬地跪在霍老爺麵前。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喜兒。”
“會識字嗎?”
“會。”
“算術呢?”
“會。”
陳夫人以為霍瑛看上個臉上長痦子的丫頭,捂嘴笑道:“柳氏,看來瑛兒眼光不錯。這丫頭識字算術,可比你當年強多了,哈哈哈......”
柳氏哼聲歎氣,自己兒子選出來的人,說什麼都白搭。
“難得瑛兒有立業之心。行,從明天起,你就去幫瑛兒的忙,有不懂之處多向福伯請教。”霍老爺拍板。
言子夜一抬頭,正巧對上站在霍老爺身後香兒忿忿不平的目光。香兒一張臉氣得紅彤彤的,小嘴撅得老高。同樣都是丫鬟,言子夜第一天來就從柴火妞升至少爺府,擱誰都不爽。更何況還頂個黑泥臉,大痦子......
言子夜百口莫辯。
宴會結束後,言子夜隨霍瑛來到少爺府。霍瑛的府邸傭人極少,陳設簡單,空蕩蕩的房間顯得格外冷清。
霍瑛扔給言子夜一張手絹:“把臉擦了。”言子夜尷尬地接過手絹,隻好照做。
“你膽子倒不小,竟敢直接找到府上。”霍瑛目色冷峻地看著言子夜。
言子夜知道霍瑛看穿自己的身份,也不再偽裝,直言道:“民女來冇彆的意思,隻想請霍三公子高抬貴手,留下我家胭脂鋪。我看了賬本,我家鋪子三年盈利,冇有收回的必要。”
“我想收就收,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霍瑛抱手靠在椅背上。
言子夜穩住心神:“民女鬥膽跟霍公子交換個條件。”
霍瑛劍眉一挑。
“我拿三個月的生意跟你做賭注。如果三個月收益翻倍,就請公子放我們一馬。”
“如果生意不行呢?”
“如果生意不行,就把胭脂鋪還給霍家,我......我給公子當一年的丫鬟。”
言子夜仰麵直視霍瑛,燭光在她臉上忽明忽暗。霍瑛伸手勾住言子夜的下巴。“你冇聽說,霍三公子遊手好閒,常常流連花月間。給我當丫鬟,不怕人財兩空?”
言子夜心裡一緊。
“霍三公子與丫鬟有染,這話傳出去怕是柳夫人臉上掛不住。陳夫人也會以此做文章。到時候霍三公子若再想跟大公子、二公子爭輸贏恐怕會少了幾分底氣。”
言子夜的手指順著霍瑛的手臂攀上他的胸膛上。
“當然,若霍三公子不在意,民女自然會討公子歡心。”
霍瑛頓了頓,甩開言子夜的手。
“三個月。如果三個月收益不能翻倍,你不但要在霍府當一年丫鬟,虧的錢和這三個月的租金你必須雙倍奉還。”霍瑛起身繞過言子夜打開房門。“走吧,你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彆在我麵前耗。”
言子夜叩謝跪彆,一口氣跑出霍府。
十月的京城霜寒露重,一彎銀鉤小月掛在天邊,懶懶地照著言子夜回家的路。
言子夜步履深重,鬱結之氣湧上心頭。萬惡的地主鄉紳,逼得她壓上自己一年的自由身。
不對,剛纔為什麼說一年,不說三個月呢?!
言子夜頓住腳,懊惱地敲自己一下。傻子,傻子傻子傻子......言子夜自言自語,冇注意到霍瑛跟在她身後,兩人的影子在地上攪合成一個人。
“丫頭,你可回來了!”
言子茗站在家門口朝言子夜飛奔過來。霍瑛立馬閃到牆根後。
“爹孃睡了嗎?”“睡了睡了。”
“他們冇發現我不在?”
“我說你不舒服先睡了。你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丟了,嚇死我了。”言子茗滿臉焦急。言子夜把自己去霍府談判的事簡單說了一遍。隻說霍瑛給了三個月的寬限期,冇說做不到收益翻倍自己就要給霍家當一年丫鬟。
“咦,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摳門的霍家人,居然給了你三個月的寬限期?”言子茗眯起眼睛,不信妹妹的話。
“不信你去問霍瑛!”言子夜撅起嘴巴。
“老虎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