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真探案錄 第1章 小乞丐

1917年7月，北洋政府爭鬥正酣，各地軍閥混戰不斷，官匪勾結，底層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七月的春城，冇有了北方城市特有的冷厲，開始用它那獨有的、熱烈又乾燥的陽光炙烤著每一寸大地。

朝陽街上，開黑殼子車的，拉車的，挑擔子的，各式各樣的衣著，形形色色的人，奔走在這條春城最繁華的街道上。

在街上無人在意的角落裡，一個身著破衣爛布，頭頂灰色漏洞布帽的小乞丐，目光灼灼的尋找著今天午飯的目標。

她盯著黑殼子車看了好一會，車門終於開了。

嫩白的足麵，還穿著一雙高跟鞋，鞋麵離遠了看也能看出是緞麵的，陽光照在上麵有十分細膩的光澤，還鑲著一根瑩潤的珍珠，顫巍巍的。

纖細的小腿，旗袍下襬拂在腿邊，開衩開到了大腿根，粉紅的底色上繡著幾朵盛開的芍藥花。

小乞丐撇撇了嘴，往後挪了挪身子，靠在了牆上，似是放棄了這個目標。

身旁還有另一個小乞丐，同樣衣衫襤褸，正拍那人肩膀問道：“時真，時真，這個不行嗎？

看著很有錢啊。”

“晚霞，你這個笨蛋，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這種旗袍開衩到大腿的，都是水仙樓的小姐，就算坐的車再貴，兜裡也不會揣半個子出來，全靠那些大爺們打賞呢，怎麼肯賞給我們！”

喚作時真的小乞丐正苦口婆心的教那個叫做晚霞的小乞丐，眼睛卻一刻不停的尋找著下一個目標。

這個不行，這個也不行。

時真認認真真的挑選，同時眼睛掃過那人的穿著，皮鞋擦得挺亮的，但是十幾年前的款式了，這種多半冇什麼錢，但是需要皮鞋撐場麵了。

“時真，你看那個人呢？

剛從黃包車下來的那個，他提著箱子，看起來沉甸甸的，肯定有好東西。”

晚霞興致勃勃的叫時真過來看。

“這個一看就是彆家的管家，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呀？”

“頭髮梳的一絲不苟，三七分，還擦了髮油，身上的衣服雖不名貴，但也不粗陋，既不是有錢人，也不會是窮酸的下人，重物這麼沉卻自己拎，這個人多半是個有些地位的下人，就是管家了。”

晚霞聽完時真的分析，有些垂頭喪氣，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扁著嘴靠回了牆邊，她己經兩天冇吃飯了。

“唉，有了，這個穿西裝，戴眼鏡的人行。”

時真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藏，興奮的蹦過去，告訴晚霞這個好訊息。

兩人時不時抬頭看看那人走到哪了，而後又低頭商量著不知什麼，時而笑的前仰後合，時而又像密謀似的，不讓旁人聽到一點風聲。

兩人說的那人，正朝著朝陽街上最有名的飯店——吉春飯店走來。

那人戴了一副金絲框眼鏡，框上細細的金鍊子垂落在肩膀上，身著菸灰色的西裝馬甲，胸口處的口袋裡還彆了一根黑色的鋼筆。

他左手把玩著一塊金色的懷錶，右手拿著一個公文包。

突然，一個小乞丐從路邊竄了出來，看那樣子，好像是在躲汽車，然後“砰”的一聲，重重的撞在了那人身上，東西七零八落地散落了一地。

那人見狀，一把揪住了小乞丐的衣領，將人提到了自己身旁。

上下打量了一遍，隨後伸首了手，將小乞丐從自己身旁拉遠些，嘴裡還不停地罵罵咧咧：“你是不是活膩了？

撞壞了我的東西，你賠得起嗎？”

就在這時，另一個小乞丐如旋風般而至，抓起了那個公文包就跑，連路邊的沙土都被帶了起來，濺了男人一臉。

那男人看著小乞丐跑遠的方向，嘴裡大喊著：“我的包，我的檔案啊！”

將手裡的小乞丐往地上一扔，隨即立馬追上去。

被鬆開的小乞丐見男人跑遠了，毫不猶豫地抓起懷錶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然而冇跑幾步，一雙大手從背後突然將她騰空拎起。

晚霞在心裡為自己默哀了半秒鐘，怎麼人人都愛拎老孃衣領子，下次穿個冇有領子的衣服出來。

“救命啊！

有人搶小孩去賣啦！

有冇有王法啊！”

這是時真和晚霞約定好的，誰要是被抓了，就撒潑打滾的喊冤，總有那不明真相的路人會出手相幫。

她們倆這個年紀的女孩，正是未變聲的時候，嗓子最是尖銳，若是鉚足了勁的喊，恨不得能把房頂掀開了。

很快，周圍就圍滿了一圈看熱鬨的人。

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有問發生了什麼的，也有問是不是爹教育女兒的，更有甚者還問是不是雜耍的。

晚霞的鼻子都要被氣歪了，就是冇有人來關心下她是不是真的要被賣了的。

人不救人，隻能自救。

晚霞無奈隻能扭過頭衝那人說道：“我把你的包還給你還不行嗎？

求求大爺放了我吧，我上有七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弟弟，我這也是為了一口飯呐。”

晚霞和時真在一起久了，嘴皮子也耍的很溜，瞎話更是張嘴就來。

其實她無父無母，更無兄弟姐妹，她和時真都是兩個冇家的小孩，因為搶一個饅頭而打了一架，不打不相識，便從此結伴而行了。

晚霞一連串說完那些話，才正視眼前的男人。

隻見他眼眸清亮，眼角的細紋整齊的堆疊在一起，鼻梁高挺，鬍子更是颳得乾乾淨淨，一絲細茬都冇有，微紅的嘴唇雖然乾澀，但卻是微微向上的弧度，見她亂扯一氣也冇有生氣，反而笑吟吟的聽著。

晚霞從冇這麼近距離地和一個男人對視過，她的腦袋轟的一聲，像有無數隻蜜蜂從她的耳邊飛過，飛走之後她的全世界都安靜了，隻剩下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離她很近，她想伸手觸摸，但又似乎很遠，讓她望而卻步。

晚霞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嚥了下口水，朝西周看去，全世界嘈雜的聲音又回到了她的耳朵。

“晚霞！”

她聽見了誰呼喊她的名字，她朝那聲音來的方向望去，原來是時真，她肯定以為自己受欺負了，也是現在自己正被人拎小雞一樣。

可是晚霞此刻心中想的不是讓時真快來救自己，而是彆來啊，或者晚點來。

她拚命的擺手，示意時真彆來救自己，“這個男人太帥了，我想再被他拎會兒。”

時真見到晚霞拚了命的擺手，恨不得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同時還高喊著：“放下她，放下她！”

兩人雖然隻是乞丐，乾些偷雞摸狗的事，但卻都把對方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誰都不會把誰扔下，就算捱揍也要一起。

那男人聽了時真的叫喊，竟然真的把手中的小乞丐放下了，隻是卻還是扯著衣裳不肯讓她走。

很快，被偷東西的男人也追了上來，扯著時真的衣服不讓她走。

時真掙紮著跑到了晚霞的身邊，二人將公文包和懷錶一齊拿出。

“反正裡麵也冇錢，一堆破檔案，我也都看過了，給你就給你嘍！”

時真腹誹，麵上卻不顯露，還是一副心甘情願的樣子。

那人卻不依不饒，非要叫囂著報警，讓警察把她們抓進去。

而抓住晚霞的男人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並對他說：”看在她們兩個年紀還小，就彆送到警察局了，給她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那人一把撥開男人的手，滿臉不耐煩道：”你算老幾？

彆他媽在這多管閒事。

“男人聽到這話，神色一凜，又再用力的抓上那人的肩膀，疼的那人齜牙咧嘴，手上東西也顧不上了，全身的力氣都用來掙脫男人的手。

“我是‘求真’雜誌的主編王意文，希望老弟能賣我這個麵子。”

男人微笑著說道，手上的勁卻一點冇放。

剛剛還口出惡言的男人聽到那男子的身份，連連求饒：“對不住對不住，不知道是您，得罪了，我這就走，她們倆您看著處理吧。”

隨後，王意文轉過身問道：“你們兩個平時就是靠這個掙飯吃嗎？”

為了照顧她們倆的身高，還半蹲下身子，像是長輩般伸出雙手摸了摸兩人的頭髮。

“不然呢，我們兩個無親無故，不靠這個掙口飯吃，就要被餓死了。

“時真扭了扭身子，想離男人遠一點，她不喜歡彆人碰她的頭髮。

晚霞則是一臉嬌羞的望著男人，時真見她這個樣子，隻能仰天歎了一口長氣，隨後把晚霞也拉到自己身邊。

男人見她這機警的樣子，不由得笑出了聲。”

這樣吧，我請你們倆吃飯，吃完了你們幫我一個忙。

“男人站起身，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前麵的飯店。

時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禁目瞪口呆，是吉春飯店。

她嚥了咽口水，顯然被男人的提議打動了。

“我先聲明，我倆隻乾了一些小偷小摸的事，冇乾過什麼大買賣，幫不了你太大的忙。”

時真一臉認真，她說的這句話可是大實話 。

那人似是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

“我不是壞人，讓你們幫的忙也都是合法的，你們放心吧。”

那人正了正神色，十分認真的說道。

“那我們也吃的很多，你不能太摳門。”

時真想了想，又提出一個她認為非常有必要說明的事。

那男人點了點頭，說道：“今天我請客，你們隨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