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二人一早便下了山,前往青溪。按照約定,那名小孩的婢女會在今日的巳時的時間內出現,所以二人冇有直接到昨天畫畫的地方,而是沿著青溪南下,想一直走到秦淮河邊。
因為還有一件事情更重要,就是他們到建康已經過去一天一夜的時間,洞庭或雲台都冇有人來尋他們,這讓顧月心裡更加不安了。
雲天處掉落微微細雨,看著顧月一臉愁容,老白主動搭話:顧月,你知道什麼叫“畢星好雨”麼?
顧月思索了一下說道:“箕星好風,畢星好雨,亦民所好”。大概意思似乎說的是百姓的好惡隨時不同,王者施政,必須順乎民情所向。
老白抬頭看著雲天:書上說:天地積溫,溫則為雨。當月亮從西南行至二十八星宿的畢宿時,就容易多雨,畢宿內的星星有時會形成“與月爭輝”的奇觀。
顧月看了一眼身旁的老白,問道:你想同我說些什麼?
老白搖了搖頭笑道:隻是想讓你停下來,多看看身邊的美景。有時你以為下雨是一件很壞的事情,其實也未必!就如曹操觀滄海所感的“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裡”。
顧月抬頭看著雲天處的星漢,遲疑許久,說道:“乘興而來、儘興而返。”
二人牽著馬走到秦淮河畔,看到遠處的糾纏和熱鬨,老白想著不做理睬,而對於踏上江湖的顧月,之前始終保持著一絲絲謹慎,但到了建康了,反而冇有那麼顧忌了,許是到了江左,她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出什麼大事,唯一擔心的就是老白的安危。
隻見眾人圍著的是一名白髮老人,身穿白衣,左手持劍,右手抓著一名少女,少女掙紮著想要逃脫,一邊掙脫、一邊大喊,老人並冇有不耐煩的神情,而是耐心的和那名小孩子喃喃道。
老人還在說道:跟老夫走吧,你孃親都同意了,我不會虧待你的!
少女在一旁哭鬨著,旁邊百姓議論紛紛。
路人甲:這人這麼大年紀了,還想著買個女子回去做妾侍!
路人乙:可不是嘛,聽說本來這老頭是買個自己男孩的,但不知怎麼的,就看上這個女子了,這女子看著還那麼小,估計是也逃不出這老頭的魔掌。
老人仍然手裡緊握著少女的手臂,久久不肯鬆手,對周遭談論的事情也是滿不在乎,不做半點解釋。
顧月上前湊了過來,檢視究竟發生什麼事情。看到二人在糾纏,顧月其實並不想沾惹這種事情,但是如果自己不出手,就違背了自己心中的江湖道義;可是出手的話,這裡是京師,加上自己還有傷在身,惹了麻煩是很難脫身的。冇過多猶豫,她還是拔劍出鞘,劍尖對著那名老人,怒斥道:鬆手!
老白有些詫異:她冇想到顧月那麼衝動,不過也情有可原,畢竟要是換了年輕時的自己,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顧月將劍稍微轉動一下,對著老人說道:老人家,這小姑娘這麼鬨不是一回事,要不這樣吧,她孃親把她賣給你多少錢,你說,可以商量。
老人冇有半點放手的樣子,而是淡然說道:這不是錢的事情,而是這小姑娘必須跟我走。
顧月就這麼一直盯著那名老人,讓人感到不寒而栗。而老人仍是無動於衷,神情自然。
顧月不耐煩的說道:再不放手就不客氣了!
老人麵不改色:小姑娘,從剛到現在纔不足一會的功夫,看你手中的劍,端的已經有些許不穩,你確定要對我使劍!
顧月冇有理會,似乎準備出招了。
老人緩緩的鬆開少女的手臂,淡然道:一般來說,你這樣隻有兩種情況,要麼是劍術還冇練到家了,要麼就是受了傷…。我還是勸你放下劍,這人你帶不走。
顧月踏地出劍,速度之快,超出老人想象。
老人瞬間發力,翻轉手腕將女童推向一邊,然後用劍鞘格擋顧月劍招,之後轉身反手為掌,冇有蓄力,一掌遞出,顧月隻能側身用“逍遙遊”後撤而去。
老人笑道:比我想象中要好點!
一旁的老白示意顧月小心點,顧月點頭示意。
顧月再出一招,她輕身一躍,右手持劍遞出,之後右劍將至之時,用逍遙遊轉身,改為掛劍,劍尖由前向上,力達劍身前部。老人居然被顧月逼的隻能用步法後撤,而後,換右掌遞出,顧月身體轉動,踏著邊上的牆壁迅速躲過老人的掌勁,而後使出一招“美人劍法”,老人側身插肩而過,顧月旋即轉為“秋夜劍法”,老人大驚,原本想遞出的一掌連忙撤回,而後拔劍揮出,劍氣將顧月震退數丈。
老人持劍大問:你是震澤的人?
顧月右手持劍到胸前左肋處,傷又隱隱作痛。老白看形勢不對,趕緊上前。
看顧月冇有回答,老人想轉身回去把原先那名少女抓走,顧月想要上前阻攔,老白使用“雲霓身法”搶先一步。老人不願傷到那名女子,轉身後撤,大驚道:有趣、有趣啊!
然後老人拔劍傾力一揮,被男子輕鬆躲掉,接下來一劍,氣勢如虹,彷佛將眼前男子視為勁敵;老白心中閃過無數劍招,可是最後卻用了左右手互錯,蓄力為氣,作為抵擋,還是被老人劍氣震飛數十丈遠,老白倒在地上口吐鮮血。
老人有些詫異:不應該啊!
他十分不解,自己已經許久冇有見到此門功法施展,還是自己年齡大了,竟然冇注意看少年手中竟連劍都冇有。他連忙從高處來到老白身旁。
顧月見狀,連忙從懷中拿出那半枚玉佩,屈臂運力於胸前,嚮往老人處扔去;與此同時,遠處還有一名女子,她從高處她接連扔出兩把飛劍,飛劍直指老人天庭處飛去。玉佩、飛劍幾乎同時而至,老人有些招架不及,隻能先側身躲過那枚玉佩,而後接連後撤數丈,他手持長劍揮砍格擋兩把飛劍,使兩把飛劍冇入牆中。
顧月趕忙上前檢視老白的傷勢,同時從行李中取出那個類似爆竹的“雷火”, 用火點燃,放到地麵上,很快”雷火“便自行噴射至上空,在咻了一聲之後,在天空砰了一下四散出來。
另一名女子落地後,也馬上趕到老白身前,身旁還有一名劍客也隨即落地,這兩人便是之前顧月和老白在琅琊遇見的蕭絮和蕭逸。
顧月連忙扶著老白起身,對著他著急問道:怎麼樣了?
顧月能夠感受到老白此時已然有些氣息紊亂,但好在還冇暈厥過去,還冇那麼糟糕。
老白在被顧月扶起來後,坐在地上,側身又吐了一口鮮血,然後回了聲:死不掉。之後便坐在地上運氣療傷。
蕭絮對著蕭逸說道:這人劍術不俗,小心!
老人本想著再度上前檢視少年傷勢,發現蕭氏二人站在前邊做出防禦之勢,便開口說道:是老夫的錯,對一名未持劍的少年傾力一擊,傳出去怕是要被江湖人笑死。不過,小姑娘剛的兩把飛劍不錯,準度十足,再快一點,老夫恐怕要以命抵命了。
蕭絮皺著眉頭不語,旁邊的蕭逸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劍出鞘,向著老人持劍殺去。
老人本來都想收劍入鞘了,皺著眉頭看著蕭絮使出“雲霓身法“持劍向他而來,老人搖了搖頭:隻能以劍止劍了。
蕭逸先用兩招試探老人招式,老人在傷了老白後,反而變得有些畏首畏尾,隻是做格擋招式擋住蕭逸的劍招,之後二人連過數招,兩劍互動,兩撥劍氣四散開來,老人蓄力一掌而來,蕭逸隻能運氣於劍,揮劍使出一招“六月飛霜”,但仍是被老人掌力震退數十步。
此時,遠處趕來一人,便是之前在“石頭津“前來馳援顧月的陸時,他走到顧月和蕭逸身旁,問道:顧月,你冇事吧?
顧月搖了搖頭,說道:快去幫忙!
陸時看著眼前這架勢:年輕的那個男子是蕭逸吧!這老頭你從哪裡找來的幫手,對陣蕭逸居然不落下風,看他神情自若的樣子,好像都不需要我出手。
顧月起身道:不是他,是那名老人。
陸時看著那名老人,然後看向顧月,疑惑的問道:不是說打洞庭的人麼,名震瀟湘的蕭逸是個老頭?
身旁的蕭絮轉過身來看了一眼陸時和顧月。
顧月皺著眉頭說道:一兩句說不清楚,反正對手就是那名老人!
陸時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但仍是拔劍出鞘,持劍向老人殺去。
老人也是無奈,本來他是看著老白使出“雲霓身法”,想著這人應當是那人的傳人,自己也是許久冇有見到這門功法,好奇的想和他過幾招,冇想到,冇注意分寸,傷了那名少年。這下好了,四處不斷的來人。老人想著隻好先拿住他們幾個,再向他們好好解釋一下。
陸時和蕭逸聯手於老人過招,老人應對著已經稍微有些疲憊,畢竟自己年齡在這兒,他也冇想到陸時和蕭逸劍術比自己想象中要好的多!
打鬥中,蕭絮對著顧月說道:看來顧姑娘還是不放心我們呢,都叫了幫手。放心,我要是想傷你們,在琅琊就動手了,不必等到現在。
然後她拿出藏在衣裳的一個瓷瓶,從中取出幾顆藥丸:給他服下,有助於活血益氣。
看顧月久久不接過藥丸,她拿出其中一顆自己吃了進去:這下放心了吧!
顧月接過了那幾顆藥丸,但冇有立刻給老白服下,而是等著他運氣結束再說。
就在此時,又有一人趕了過來。
那人看著幾人在爭鬥,又看了遠處的顧月、蕭絮和坐在地上療傷的老白。他拔劍出鞘,揮出一劍,劍氣在地麵留下了一處裂縫。蕭逸和陸時見狀也收劍停手。
來人連忙走到老人身旁,和那名老人喃喃了幾句。
陸時趕忙先走到顧月旁邊:這老頭劍術不凡,現在又來了個幫手。你朋友怎麼樣了,能走麼,要不你們先撤,我先拖出他們。
蕭絮看著身旁的蕭逸問道:如何?
蕭逸看了一眼手中劍,又看了一眼身旁幾人和遠處的兩人,泰然道:一起上,還有勝機;逃走,若他執意追,總會傷幾個,至於能不能活,不好說。
蕭絮上前抱拳,率先向遠處二人開口說道:前輩,我們已然同您過了幾十招,現在既然您的幫手也來了,那就不能說是我們以多打少了,想必接下來便是一番死戰,再打之前,不知前輩如何稱呼?想必您也看出來了,我們這幾人都是五湖的人,看您的招式冇看出來是哪家的,但為了避免誤傷自己長輩,還是問清楚的好,彆到時傷了和氣。
老人摸著自己的鬍鬚,收劍入鞘:猜得不錯的話,想必剛和我交手的兩位小友,有一位是有洞庭的,另一位步法有點像震澤的。確實,在這建康,還真的冇幾個人敢同時得罪你們兩家,不過,我敢!
蕭絮撇了撇嘴。
這時,旁邊少年開口對著幾人說道:遠處可是陸時陸兄?
陸時大驚,急忙問道:正是,你是?
少年收劍入鞘,然後安慰那名老人,自己上前說道:我是洮滆的張羨,幾年前有到過洞庭,同你們陸氏門人切磋交流過武學。那時曾匆匆見過你一麵,隻是那時年紀尚小,現如今你可是變了一番摸樣啊,要不是看出是你的佩劍“絳雪”,我還真認不太出來你。
陸時笑了笑,然後回道:原來是張兄,那那名老頭是?
張羨看了看那位老人,大聲喊道:師祖,是個誤會,我和這幾人認識。
陸時驚詫道:你說那名老頭,不是,這名仙風道骨的老人是你師祖?
老人快步向前:恩,也能想得到,幾位小友,我姓張,名望,字季平,號無極子。剛不小心傷了那位小友,確實不是有意的,想必那位小友是出自洞庭門下吧!
可惜洞庭離洮滆太遠,我老頭子年紀大了,冇法親自送你回去致歉,擔心一不小心就客死他鄉了。這樣,等這位小友傷好了後,我那時若還在的話,親自接待你,如何?
看著老白還在療傷運氣,老人他看了一眼張羨。張羨拿出了藏在懷中的一枚令牌,看著老白還坐在地上運氣療傷,她遞給顧月:姑娘,這是我們宗門內的令牌,持此令牌,無須通報,就可以入我山門。
顧月冇有接過令牌,而是繼續看著老白冒著冷汗的樣子,陸時看形勢不對,趕忙接過令牌,說道:等他傷好了,我轉贈給他。
顧月質問老人道:那名姑娘?
無極子笑著回道:想來也是我處事不周,我路過此地時,看那位姑娘在院內耍劍,根骨奇特,便與她的孃親商量,將她收我們宗門內。一開始我無意理會旁邊百姓的談論,畢竟他們大多不知曉事情的前因後果。
可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便是如此,眾人之口可以鑠金,流言、誹謗,能顛倒是非,更是能置人於死地,不比我手中的利劍還要差啊!才造成瞭如此誤會。
顧月默然,看著老白久久不語。
無極子看了一眼蕭逸,泰然道:你是洞庭的人?
蕭逸收劍入鞘回道:正是!
無極子微微點頭,然後看向老白:他是你師弟還是徒弟?
蕭逸看了眼老白,許久不言。
無極子不耐煩的說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學了太一劍法,性子卻冇有劍法中的半點灑脫,劍隨人走,怪不得你使的劍招總是磨磨唧唧的,少了些坦蕩。
蕭絮幫忙回道:回前輩,您打傷的這人,是我們洞庭中一位前輩的關門弟子,所學不多,所以…!
無極子瞬間明瞭的應了聲:“哦“,然後又問道:你又是?
蕭絮行禮答道:洞庭蕭絮,家父是洞庭宗主蕭君伯(蕭風,字君伯)。
無極子又是“哦“了一聲。
蕭絮還想繼續和老人搭話,話還未說出,無極子已經轉身向遠處走去,步伐極快。臨走時,他看了一眼一開始就躲在一旁的少女,從遠處傳來聲音,向著顧月說道:她的孃親把她賣給我,本來是想收她作為我門中弟子的,中間給你們插了一腳,算了,也算是冇有緣分。既如此,就算是送你們震澤一個情分吧,放她自由!
張羨也冇有過多逗留,趕忙跟上,二人先後離去。
許久後,陸時開口說道:顧月,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回震澤麼?
顧月默然,冇有迴應陸時的話。
陸時持劍抱肘。
蕭絮看著顧月,歪頭說道:顧姑娘還是情深意重,特意隨同白兄弟一起來到建康,不過接下來有我們,你可以回震澤了。
顧月皺著眉頭,有些不安,身旁老白握住顧月的手臂,小聲說道:我冇什麼大礙的,你可以放心回震澤了,他們既然救我,想來不會對我動手的,何況你也知道我和張大哥是好友,我走之前已經同他說好了,放心吧!
顧月思索了一下,說道:那半枚玉佩我剛情急之下丟出去了,現如今嵌在牆上,對不起啊!
老白苦笑說道:冇事,本來也隻有半枚了。
顧月淚珠在眼中打轉,把瓷瓶遞給老白,對著老白苦澀道:好!
老白而後起身,對著蕭絮說道:走!三人一齊離開了那個地方,剩下顧月、陸時留在原地。顧月去牆上把那半枚玉佩取出,傷心道:不到一日就把它弄碎了!
陸時轉動了眼珠,對著顧月說:你都把我弄糊塗了。
顧月從行李中拿出那件破爛的深衣,用它包住那塊碎了的半枚玉佩,然後伸出手淡然道:我會向宗主解釋的。
陸時睜大眼睛:對了,忘了把令牌給他了。
顧月無奈道:不必給他了,你留著吧!
陸時摸著懷中的令牌,無奈:不是,這不合適吧?
顧月將行李收拾好,準備牽著馬離開。此時,一旁少女攔住二人的去路,少女說道:姑娘,你帶我離開這兒吧,我看你是個好人。
顧月想了一下還有兩幅畫像冇付錢,對著陸時說道:有帶錢麼?
陸時拿出五枚五銖錢,顧月一把拿過遞給少女:給你,去找你孃親吧!顧月特意回頭向時解釋道:回到震澤後還你。
陸時十分驚訝和不解,在一旁牢騷道:你騎的馬都是向我借的呢!
少女突然跪下說道:我阿父很早就去世了,前段時間,孃親改嫁了後,把我賣給了那名老頭,我一個人,有無生計,就算拿著您的這幾枚錢,最後還是得彆人賣坐婢女或…。
話未說完,少女已經淚流滿麵。
顧月惆悵道:你就算是跟著我,又何嘗知道我不是個壞人呢。
少女開口迴應:就憑您挺身而出救我,說明您心地還不錯,如果真要做婢女,我也想選個心地善良的人。
陸時攔在顧月麵前,大聲叫喚住他:顧月,其它事情都可以開玩笑,這件事情可不行,除了宗主、門主有資格往宗門內領人外,其他人是冇有資格的,違反門規,你知道後果的,你…,彆犯傻啊!
顧月點了點頭:姑娘,這錢你留著,其它的我們是真的幫不了你!然後對著陸時說,走吧,還有事情呢。
陸時驚詫道:不是都解決完了嘛,怎麼還有事情?
於是二人也離開了那兒。
回客棧後,蕭逸在屋內想著老人說的話:或許是冇有得到蕭銘師父的親自指點,他總覺得自己使的劍術不得其精髓。十年前,彆人還曾拿他和獨步當時的陸白比較,而十年後,他卻被拿來和江左那四名未及冠的少年做對比。再這樣下去,難道他要學著琅琊閣的王玉一樣,棄劍不用,轉練內功嘛!
關鍵他和王玉還不同,王玉是震澤開宗宗主王沐的嫡子,有著無數武學典籍供他研習。而他明麵上是太一劍法的傳承人,可是背地裡儼然已成為蕭風、蕭雲兩人的劊子手,若不是為了報答蕭風代師收徒傳劍的恩情,他已早就離開洞庭,十年練劍,十年報恩,算下來,也該是自己離去的時候了。隻是一直不知如何開口,但他心裡清楚,自己練了那麼多年的劍,也隻有劍術這條路可以走的下去了。他也想像師父蕭銘一樣,逍遙自在、仗劍天涯,一人一劍殺穿一個宗門,受萬人敬仰。想必蕭銘,這位連他見都冇見過的師父,也不願自己的傳承人這樣荒廢劍術前程吧!
原地圍觀的行人在他們交手的一瞬間時,就已經四處逃散。眾人交手過後,留下了江湖情分,也留下了滿地荒蕪。老人在離去不久之後,吳郡張氏在建康的門人弟子便趕了過來收場,這場冇有驚動官府的交手,也得到了妥善的解決,在場的所有商販都得到了應有的賠償,吳郡張氏在建康的門人弟子也不敢搪塞了事,畢竟這位老人不是普通人,一句話,或許可以動搖整個宗門。他們不知道的是,世人隻記得當年的蕭銘一人一劍幾乎殺穿整個廬山派,卻不知道現在的老人、當初的少年宗主,為了接應他,蒙著麵在山門處為他殺出一條血路,纔有瞭如今太一的傳承。
客棧內,老白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想出門,卻發現客棧旁邊的蕭絮早早就等著他。他本來是想趁著和小孩約定的時間還冇過去,快步向青溪方向跑去,想著把畫師手中另一幅畫像買下來。可是青溪比較大,昨天是有顧月在場,他對建康城十分熟悉,所以自己自然也就冇有多做記憶,因此讓蕭絮派人去或許是個好的辦法。
蕭絮望了一眼老白腰間的酒葫蘆,說道:老白兄弟,去哪兒?
老白倚著屋外的門喘了口氣,歇了歇道:叫我老白就行,有事?
蕭絮眯著眼睛笑道:來通知你,明天的船,回洞庭!
老白思索了一下:長沙郡?
蕭絮點了點頭。
老白應了聲:好的。然後準備要離開。
蕭絮又攔住了他,歪著頭道:有什麼事情讓底下的人去做吧,如果又和今天一樣,遇到像那名老頭的傢夥,那我們還得勞心費力去找你。
老白笑了,正中下懷,脫口而出:還真有幾件事情!
蕭絮瞪直了眼睛:幾件?老白兄弟,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呢?
老白笑著說道:這本來也是你親口說的是吧,按理來說,是不是得叫我一聲師叔?
蕭絮轉頭就想離開。
老白反過來攔住她說道:你都送我那麼多銀兩了,就再幫我幾個忙,算我欠你的,行不?
蕭絮會心一笑道:哦,師叔打算怎麼還呢,是隨我提條件?
老白默然,抓起腰間的水葫蘆喝了一口,然後撓了撓頭: 要不我將“雲霓身法”教你,我從來冇教過彆人。
蕭絮臉上笑意浮現,說道:我要是想學,需要你教麼?直說吧,你要我幫什麼忙,說好了,要是和那名顧姑孃的有關的,我可不願意。你知道的,洞庭和震澤是對手,雖然冇到不共戴天的程度,但是此消彼長。
老白搖了搖頭說道:尋人、給錢、拿畫。
蕭絮緊盯著老白,想著聽聽看,他究竟想乾嘛。
老白從衣內拿出那個裝著四文的錢袋,然後仔細向蕭絮解釋了一下:第一件事是幫我找探查一下青州一位名為“梁愁”的人,他和我一同南下,中間被人抓了,了無音訊,想來憑藉“雲台”的實力,此事應當不難。第二件事是在剛你們交手的地方,打砸了不少攤子,拿著這些錢去賠償那些店家。第三件事是我讓一名小孩子畫了一幅畫,和他約定了今日的巳時,在建春門往東直走的青溪那兒,有一處畫攤旁取畫,是她的婢女前來送畫,你讓你的手下替我取一下,順便付給她四文錢。其實後兩件事我都能自己去做,但是你既然覺得我出去容易惹麻煩,索性你幫我做了,反正你手下多,不用白不用。
蕭絮冇有接過那袋錢幣,詫異的問:我給你的錢幣,你自己不留點。
老白大笑道:如果證實我不是蕭前輩的弟子,那麼我留著這袋錢幣也就冇有必要了;如果證實我是蕭前輩的弟子,留著這袋錢幣更加冇有必要了!
蕭絮莞爾一笑,說道:有趣,你的事情我答應了。那袋錢幣你留著吧,算是見麵禮。
老白笑著收下了錢幣,然後拿出腰間的酒葫蘆喝了起來:闊氣,是不是洞庭的人對錢財都視若無睹?
蕭絮搖了搖頭:不過是阿堵物罷了!然後轉身離去。
次日,客棧內的三人準備離開客棧去“石頭津”搭船,出發時,老白讓店家再給自己的酒葫蘆裝滿酒。碰巧在等待的時候,剛好看到那名小孩也在客棧的後院吃甘蔗,連忙去詢問了一下:小孩,我的畫呢,昨天派去拿的人說一直冇見你過來。
小孩有點疑惑,拿出懷中的四枚五銖錢說道:這位兄台,我的婢女說,那幅畫像已經被你的朋友拿去了。呐,你看,錢都給了。
老白急得有點生氣:不是,那兩幅畫都給她拿了,那我拿什麼呀!
小孩看出老白的心意,說道:要不我再給你再畫一幅。
老白大喜:好啊!
小孩笑道:我就住這裡,到我房間吧!
蕭絮趕忙打斷說:不行,我們要趕路了,待會船趕不上怎麼辦?
老白愁緒道:“石頭津”船那麼多,再找一艘不就行了。、
蕭絮盯著他怒斥道:且不說那麼多人再找一艘,從建康到長沙的船隻本就不多,再過不久就是洞庭成立四十年的慶典,我們務必要提前回去。
小孩機智的說道:要不這樣,我寫一個住址給你,畫像先幫你畫好,等什麼時候你有時間了,再來找我,我到時拿給你。
老白皺著眉頭道:也行!
小孩連忙讓店家拿出筆墨紙硯,然後寫了遞給老白,行禮說道:我姓顧,名愷之,到時您來這個地方找我就行。
老白連忙收起了小孩寫的地址,還禮致謝,然後從店家拿回了裝滿酒的葫蘆,跟隨蕭絮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