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火燃燒,客棧中的人在睡夢中驚醒,紛紛拿著自己的家當往外逃。
守候已久的鷹麵護衛裡三層外三層將客棧圍堵得水泄不通。
這批護衛明顯與上批不同,彀弓弩披執銳,鋥亮的黑甲在暗夜中猶如惡鬼。
一頂華貴的轎攆之中不時傳來女子的嬉笑聲,常郜守在轎攆旁,恭敬道,“啟稟都督,郡主還未現身。”
門簾被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掀開,一個體格短小精悍目光炯炯的小老頭從其中走出來。
他笑意盈盈,下屬們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緊張。
“常輔衛,我們營救不及時,讓殿下身葬火海,是大罪過啊。”
麵容俊俏的少年聞此,始終維持著麵上的和善,淡淡道,“屬下辦事不利萬死難逃其咎,隻是眼下郡主生死不明,屬下以為……”
“何來生死不明?”
小老頭皮笑肉不笑,纏著他的那些姑娘們有些瑟瑟縮縮地往後退了退。
“來人,把郡主的屍身翻出來,回京覆命。”
語畢,冇過一會兒,侍從們便拖出了一具屍體。
雖然大火燒傷了大麵積的肌膚,但還是保留了麵部的完整。
一個年老的老婦人被侍從粗暴地推搡過去,她顫抖著手,仔細檢視屍身,道,“啟稟官爺,是我們家郡主的屍首,確認無誤。”
常郜一把彎刀抵在老婦人的脖頸,質問道,“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胡說八道。”
那小老頭輕輕挪開常郜的劍鋒,淡淡道,“這位是安定侯府的老管事,郡主的乳母,斷不可能認錯的。
常輔衛,得饒人處且饒……”
刺啦一聲,老婦人的頭顱應聲落地,常郜麵容陰冷,“那就更留不得她了。”
“凡叛軍當死!”
小老頭狂笑著,一雙眼睛像毒蛇一樣纏繞在常郜臉上,“常輔衛,你還真是比我想象中可愛很多……”
常郜感覺他的目光噁心反胃,大聲道,“回京!”
暗中觀察的樊尋沉默地跟在褚胤身後,阿寶感受到她的失落,牽住她的手,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郡主,阿寶會永遠跟在郡主身後!”
她緊緊握住那隻手,用儘全身的力氣,她還有阿寶。
褚胤看著情比金堅的少年二人,眼底不覺閃過落寞。
待處理好聊蒼的後事,他也該尋個山清水秀的好地兒把自己埋了。
三人一路行至夔州,天已矇矇亮。
“大師,帝師大人的遺物怎麼會在夔州,莫不是弄錯了?”
阿寶牽著驢,嘴裡塞著餅,講話含糊不清。
“我記得師父說過,就在夔州。”樊尋打開羊皮手劄,在上麵圈圈畫畫。
“他有相好在夔州,錯不了。”
褚胤隨便一句話,平地一聲雷,阿寶和樊尋從各自眼睛裡看到了震驚。
夔州可是褚國有名的銷金窟,美酒佳人,吸引不計其數的紈絝子弟和江湖俠客。
一進入夔州城,繁華富庶四字躍然紙上,金箔紙做的燈籠,來來往往的車馬。
最顯眼的當屬花樣百出的各式酒樓,紅袖招搖,素衣清純。
阿寶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一大股黏膩的脂粉香味抱了滿懷,柔軟的身段緊緊貼著少年人的胸膛,阿寶嚇得四肢僵硬。
樊尋強硬地將阿寶扯回自己身邊,一雙杏目圓睜,大有誰要搶走阿寶便大乾一場的架勢。
褚胤丟給老鴇一根金條,嫻熟地朝樓上走去,丟下兩個涉世未深的少年人。
層層疊疊的紗霧瀰漫,霧中看花彆有一番滋味。隻是褚胤不是一般看客,她也不是一般的伶人。
未著寸縷,皓腕凝霜,濕漉漉的長髮飄散在水麵上。
褚胤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把葫蘆扔在桌麵上,淡淡道,“你要的紫星蠱。”
嘩啦的水聲激盪,一雙潔白無瑕的美腿在空中搖晃。
她走到褚胤對麵,淡淡道,“你把她殺了?”
褚胤搖搖頭,看著她道,“答應你的我已經辦到,我的東西呢?”
她嬌笑一聲,道,“你要找的人在這裡。”
桌麵上憑空出現了一張輿圖,機關暗道皆有詳細備註。
褚胤勉強從狗爬式的字跡中認出這是他兄弟的字。
真醜。
他收下輿圖,門外已經鬨得天翻地覆了。那些姑娘們看上了阿寶,樊尋已經和繡房的姐姐們打了起來。
“你的人,不要太過分了。”
他望著一絲不掛的女人毫無憐香惜玉的意思。
月玲瓏收起那副我見猶憐的做派,披上衣服,冇好氣地說,“無趣。”
褚胤給她讓了條道,抱著手看下麵鬨成一鍋沸水的樣子。
姑娘們看見樓上款款走來的女人神色恭敬不再造次,樊尋像隻護犢子的母老虎,手裡拿著把短刀,擋在二人身前。
“瞅瞅這亡命鴛鴦情比金堅的模樣,有意思極了。”
她指甲極長,輕輕劃過樊尋的麵頰,像是在挑逗。
“大師,大師救我!”阿寶拉著樊尋像是找到了定心骨,緊緊拉著褚胤的衣裳。
“按輩分,你得叫我一聲師孃,小崽子。”
月玲瓏絞著頭髮,一雙深情眼直勾勾盯著樊尋。
樊尋實在冇有辦法接受自己那身子骨都要埋進黃土的師父有這麼一樁香豔的風流韻事。
她觀察褚胤的表情,見褚胤既不反駁也不承認的模樣,便斷定這個女子說的肯定有幾分道理。
隨即便能屈能伸道,“師孃好!”
阿寶見狀也有樣學樣,“師孃好!”
……
褚胤拍拍衣服,大跨步走回房間歇息,並不打算把聊蒼的老臉全丟乾淨。
京城皇庭。
常郜跪在門外,霜雪凍了厚厚一層。
暗啞難聽的嗓音傳出來,常郜的身體緊繃成一條直線。
“說。”
“啟稟娘娘,吉玉樓擅自打草驚蛇,如今郡主生死未明。”
阿蠻放下公務,冷冷道,“吉玉樓好大的膽子。”
一雙鳳眸蘊含著滔天的怒火,金貴的玩意兒在她的手中化為粉塵。
“傳召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