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著急地朝走廊大喊:“護士!護士!”
服務檯的護士聞聲趕來:“彆喊叫,這裡的病人經不起嚇!”
我問:“我姐呢?這裡原來的病人呢?”
護士一邊安慰剛剛被我喊叫嚇到的病人,一邊跟我解釋道:“她突然病情穩定了很多,情緒也平穩了,都能記起你的名字和你們小時候的事情了,我們觀察了一週,醫生建議把她轉到療養部去了。”
我一時間不知該欣慰還是該生氣,隻能特無奈地問護士:“轉病房,為什麼冇通知我?你們也太隨意了吧?!”
護士一臉不可思議:“週三就給你打電話了,你老公同意了,你不知道,他冇跟你講?!”
一道天雷,正中眉心。我呆愣住,我藏了快一年的秘密,冇想到這麼快就被髮現了!可是,這幾天,秦羽一點異樣都冇有!冇有表達任何疑問,也冇有跟我提起任何相關話題!
護士看不懂我的表情,隻好繼續解釋:“大概兩週前吧,你剛來看過你姐,把給你姐買的水果忘拿了,你老公特意送過來。你老公人真不錯,還陪你姐說了一會話,之後你姐就再也冇吵著要找媽媽,也不再一直找那個叫什麼一的。果然有耐心長得帥的男人,更有治癒力。哈哈哈哈嘻嘻……”
又一道天雷,直擊頭蓋骨。我已然顧不上眼前這位護士對我老公的花癡臉。轉身走到服務檯,去問我姐現在到底在哪。
我現在迫切想要知道:秦羽跟我姐說了啥?我姐又跟秦羽說了啥?
一通好找,終於在療養區的小花園裡,找到了坐在鞦韆上的我姐。旁邊蹲著的護工阿姨,拿著個碗,正在給我姐餵飯。我姐搖著頭,委屈地嘟噥著:“我要等抑揚一起吃。她還冇回家,又去媽媽廠裡幫忙了。”
護工阿姨解釋道:“你妹妹肯定在廠裡跟你媽媽一起吃了,你不吃,等她們回來,還要再給你做,多累人呀。”
“抑揚會騙媽媽,在李嬸家吃過了,不然媽媽又要省下自己的飯給她吃,她怕媽媽餓…”
阿姨很無奈,舉著碗的手,無奈垂下,餘光掃到我,驚喜地說道:“看,你妹妹來了!”
我快步走到姐姐跟前,蹲下,接過阿姨手中的碗和勺。午飯還不錯,應該是三鮮小餛飩,裡麵有肉丸子、肉皮、鵪鶉蛋、小青菜、小餛飩。我先拿起勺子,大吃了一口,然後又舀了一勺遞到我姐嘴邊,她微笑著張嘴吃下。
我的鼻子一酸,眼淚就要奪眶而出,姐姐發現了,有點慌張:“ 我冇偷吃,一直等你呢,是不是很累,明天換我去幫忙,你不要哭,肉丸子都給你吃……”
“我不累,回來的路上風太大,眼睛進沙子了…”我假裝揉一揉眼睛,“我倆一人一半,才公平呀!明天媽媽放假,咱倆都不用去。快吃!”我順勢又舀了一勺餵給我姐。
我姐特彆乖巧地吃下,又把碗推向我,用嚼得湯汁四溢的嘴示意:該我吃了!
我立馬也給自己來了一勺。你一勺我一勺,很快就吃完,最後連湯都一人一半吃完了。
大學畢業8年了,我姐姐在精神病院住了8年。起先,我不得不在雜誌社的本職工作後,去M家等人家10點營業結束洗盤子,為了多掙一點錢支付我姐的住院費。
我大學學的是新聞與出版。後來積累了一些經驗與資曆,也結識了一些廣告業務的前輩,從拿固定月薪的編輯轉崗到廣告大客戶銷售,直白來講:就是通過有趣有價值的營銷策劃,吸引各大客戶來購買雜誌的版麵以及一些線下的座談會、粉絲見麵會的讚助。
後來紙媒落寞了,我轉到新媒體行業做策劃,總算在畢業8年後混到月薪3萬。如果加上提成和年終,也算是一個年收入50萬左右的經濟獨立的大齡單身剩女了!因而兩年前,我纔有能力把姐姐從公立醫院轉到這傢俬立醫院,住上了條件還算不錯的單間。
帶我姐姐回到房間,把她安置到床上,打開小桌板,切了一塊我帶來的栗子蛋糕,端給她。她兩眼放光,開心地拍著手:“我最喜歡吃栗子蛋糕了!抑揚,你好厲害呀,這個月撿瓶子賣了很多錢,對不對?!”
看著我姐天真又開心的表情,我隻好訥訥地點頭。
我發現:姐姐的記憶回到了我們大概11歲的時候,那時候,老爸下崗,突然就迷上了賭博,從一開始下崗工友之間的鬥地主,到後麵去地下賭場,欠下十幾萬的高利貸。媽媽隻好把外公外婆留下的宅基地賣了,給他還債。我常常會想起,我10歲前的爸爸,每天開著水泥樓板廠的拖拉機,帶著我和我姐去趕集,買娃哈哈給我們喝。
但是人一旦沾染上賭博,就很難脫身,反而深陷其中,以至於後麵他跟債主大打出手,一個搬磚把人拍進醫院,坐了三年牢。
也就是那時候,債主時常上門討債,我們母女仨苦不堪言。媽媽的工廠是計件的,我和我姐放了學就輪流去她廠裡幫忙,多掙一毛是一毛。
後來,媽媽被債主打傷,我和姐姐,做了超出我們年齡的一個決定:送媽媽離開。
那個叔叔,是媽媽工廠裡的港商客戶,我和姐姐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卻經常聽到廠裡的其他阿姨嚼舌根,大抵就說一些…你們有二爸了,以後有港幣花了…這類的話。
每每這時,媽媽總會與對方爭執,即使媽媽的性格特彆溫柔,也要嘟噥著跟對方爭個麵紅耳赤。
其實,我和姐姐都知道:媽媽將一個名片上的號碼,偷偷地抄在了家裡掛曆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