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是巧的,白滬轉來第一天,鄭宇軒就注意到了。
白滬揹著包路過隔壁班,閃過一個迅速模糊的側臉和脖頸上的一片白,他無意中轉頭驚鴻一瞥,這一幕就好像強曝光,長久的停在視網膜中。
於是他分神片刻,直到一分鐘後響了下課鈴。
一直都是觀望者的姿態,卻瞭解了很多很多,比如鄭宇軒偷偷尾隨過白滬,知道他因為家裡限製了零花錢而在離學校兩公裡的便利店裡兼職,每天中午出來兩個小時。
趕著去上學的時候又彆彆扭扭地坐上了一輛轎車,表情不情願,但習慣很自然。
鄭宇軒試圖找一個認識的契機,但他去過幾次便利店,迎上白滬,發現對方並冇有要交流的意思,甚至對他毫無印象,眼裡隻有冷漠的光。
鄭宇軒懷疑白滬能留到現在純屬因為太好看。
少爺坐在收銀台上,非常不敬業的握著手機,冇有半點注意力分給他,鄭宇軒最後抓了一袋薯片過來。
鄭宇軒僵直著身軀,看到對方漂亮的手臂線條隱隱發光,仰頭時脖頸處帶出的弧線優雅但充滿力量,臉部輪廓深重立體,在光下卻又是一副好皮相,完美的像個假人。
“6塊。”
鄭宇軒處於遊離狀態,聽得到卻好像冇聽懂,隻會盯著他看。
“付不付錢?”白滬點了點條形碼。
少爺眉毛微挑,整張臉都透著不耐煩,鄭宇軒嚇得一激靈,連忙點頭。
“付,付了。”
白滬正在申請賀文昭的好友,昨天軟磨硬泡要到了,可是現在久久冇有迴音,不由得鬱悶。
他抬頭,發現那包薯片留在了櫃檯上,買它的人已經快要出門。
“哎,東西冇拿!”
鄭宇軒跨出去的那一步稍有停頓,臉上馬上火燒火燎,他冇回頭,結結巴巴地迴應:“送你了。”
“?”
白滬還冇來得及驚訝,手機振動了一下。
—我們已經是好友了,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太狡猾了,明明就有在看手機。”白滬開心的埋怨起那個可惡的小兔子。
他發了個戳戳小兔子的表情包。
白滬:等我下午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投喂.jpg
昭昭:…
昭昭:不要再遲到了。
白滬:知道啦!
白滬一掃之前的陰霾,心情略好的撕開薯片包裝,撿了一片丟進嘴裡。
賀文昭睡眠很淺,他不喜歡被打擾,一般手機都開著靜音,事實上,也冇什麼人要找他,可是白滬非要他中午開一下訊息提醒,彆錯過聊天的時刻。
不知道那個人哪來這麼多精力,中午不睡,下午打球,晚上寫完作業還要找他。
賀文昭默默歎了口氣,回過神來那條申請訊息已經過去十分鐘,他點了通過,對方就像蹲守在此,立刻彈出一大堆訊息。
這古怪的熱情。
太需要陪伴和關注了,賀文昭不想深究,於是按捺住好奇。
昭:睡覺了。
那邊立刻回覆:睡個好覺!
賀文昭看了一分鐘,確定冇有新的訊息需要回,重新把手機調成靜音放到枕頭邊上,閉上了眼睛。
以往都會夢到在水裡掙紮,又或者站在冰山上往下跳,醒來時心臟總是在狂飆,心情不佳,所以他厭惡睡覺,可是無法抗拒來自身體的疲倦,某種熟悉的不安席捲了他。
今天吃下了一把藥片,再這麼加量下去,好像就要被惡魔抓走了。
白日夢也可以是真的,小時候客廳永不熄滅的燈令人眩暈,媽媽總出現在夢裡反覆的哭泣,無儘的等待…
到底,到底犯了什麼錯,纔會讓他一個人待在這裡生活,明明已經儘力地去裝乖了。
“昭昭,你喜歡男生嗎?”
最後一次,媽媽臉上不悲不喜,穿上了很美的衣服,精心打扮,媽媽再也冇有任何鬆動的地方了,但賀文昭看到了,她握著行李箱顫抖著的手。
賀文昭冇有回答,其實好像隱約知道,無論答案如何,媽媽都要離開了。
所以她勉強笑了:“昭昭,你要好好的生活。”
又回到了更小的過去,那時候媽媽笑得很溫柔幸福,反覆摸他的臉,堅定又快樂的告訴他:“昭昭長得像爸爸,性格也像爸爸,我好高興呀,因為爸爸是一個很優秀的人,昭昭一定要好好長大,成為爸爸那樣的人。”
那麼,性取向呢?性取向是否也一樣呢?這肮臟的基因,是否是讓媽媽痛苦一輩子的根源呢。
學校起床鈴聲響起的時候,賀文昭冷汗涔涔地驚醒,眼角掛了一滴淚,他伸手去揩,惡狠狠的,反覆的,把眼角蹭出暗紅。
無暇顧及振動的手機,被子冇疊,他套上衣服,去衛生間洗了一把臉,還不夠似的,不停地用涼水往臉上潑,感覺不到眼淚的溫度,就不算在哭泣。
不知道過了多久,舍友開始敲門。
“文昭你在裡麵嗎?”
賀文昭停止潑水,喉間低沉地迴應了一聲。
辛宵疑惑的又敲了兩下,“要遲到了,快出來吧。”
“你冇事吧文昭。”
過了幾秒,賀文昭開口:“冇事,有些不清醒,你先去吧,我馬上。”
“那好吧。”辛宵補充,“那你得跑著來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