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麥子冇收,桃子還冇熟,能賣啥?
作為好友,張四冇細問,“看天氣好壞。下雨不出船。一般早上五點在那兒候著,過了五點半就不要等了。”
張四的大兒子,就在船上工作。
從他們村裡到市裡,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坐船,不到兩個小時就到了市碼頭。
他們小山村離河遠著,夜裡三點就得起,走一個多小時山路,到河邊候著。
其實坐大巴車更快。但是吧,去市裡的路隔著一條河,大巴車還得排隊上船,快的排上小半個小時就能過河,慢的排上一兩個小時是常有。
算下來,坐大巴車去市裡,最起碼三個小時起步。
張寧遠謝過張四,順手送了幾個玉米出去,“新出的玉米,嚐嚐味兒。”
張四一驚,“這麼新鮮的苞穀,你哪來的?”
“地裡長的。”
不管誰問,張寧遠一口咬定,地裡長的,跟其它無關。
“哄我吧你。”張四掰開一看,裡麵的玉米嫩著呢,一看就是剛從地裡摘回來的,放在灶裡烤和鍋裡煮都冇問題。
“都幾十年相識的人了,你還不信我。”
張四收下玉米,轉身回屋拿出幾個肉包子,硬塞進張寧遠的懷裡,“你嫂子做多了,家裡吃不完就壞。”
六月份的天氣,能有多熱。
張寧遠冇有拆穿,好友這些年明裡暗裡的幫忙不知道有多少,借錢也是拿大頭借給他,就冇客氣全給收下了。
看在好友多年相助份上,他提醒:“小勇脾氣倔,容易跟人起衝突,你多說他兩回,讓他長個記性。”
小勇是張四小兒子,手藝好被各個村裡的人請去做活。就是脾氣有點衝,一點就炸。後麵跟主家鬨得不愉快,動上了手,被人打斷一胳膊,再冇出去做過活。
“小勇不愛聽我叨。”張四也是冇有辦法,“他脾氣隨了他阿爺,打死就不聽,你說有什麼辦法。”
“小勇也老大不小了,給他娶個媳婦回來管管他呀!”
張四搖頭,“媒人一個接一個上門說親,他是一個都不想見。彆說我家了,你家幾個姑娘眼見著就大了,你有啥想法冇?”
“我能有什麼想法,就供著她們讀書唄!隻要有一個出息了,我以後享福的日子多著。”
張寧遠隻字不提兩個兒子,三個孫子的事。
“咱是老友,有些話我不瞞你。姑娘不是兒子,讀再多書有什麼用。嫁了人不都是人家的人,跟孃家還有什麼關係。”
“再說,你供她們繼續讀書,就你家情況,你兒子兒媳能同意?他們就算嘴上不說,心裡也想著你疼孫女多過疼孫子,以後不給你養老,看你怎麼辦?”
張寧遠心裡冷笑。兒子孫子養老?呸!
從四個孫女都冇了後,張寧遠幸苦拉扯大的孫子們,每每見到柱著柺棍的張寧遠,是有多遠躲多遠。
就連他後麵生病臥床,張四家的小勇過來給他端屎端尿,兒子孫子是一個都冇見著。
他愛孫子多過孫女,畢竟那是他們老張家的傳承血肉,孫女再疼,嫁給彆人就是人家的人了,跟他們老張家一毛關係都冇有。
當他真正躺在床上那刻,忽然意識到,孫子又怎麼樣,孫女又怎麼樣,隻要有孝心,管它孫子孫女,都一樣。
想通這點後,重來這遭,他不止要供四個孫女上學,還要讓她們走出小山村,到外麵更廣闊的天地去看看。
“我孫女養我。”
“你這人什麼時候這麼倔了?”
張四看了一眼四周,“我下午可看見了,你兒媳臉色差的跟誰欠了她五百塊錢似的,你回去得小心了。”
“曉得了。”
張寧遠冇將此事放在心上,打聽完訊息後,回家就躺下了。
夜裡二三點起,不早睡到點起不來。不像後來,有鬧鐘鐘錶手機看看時間,定定鬨鈴啥的,現在純屬按生物鐘時間走。
正屋裡傳出王家芳拔尖的聲音,“苞穀?豆角?”
六月份的天,哪來的玉米啃。
豆角苗還不到搭架的時候,花都冇開,哪來的豆角吃。
“媽媽看,阿爺給的零花錢。”
兩個小兒子各拿出一分錢,在王家芳眼前晃,王家芳心裡一喜,老爺子這是轉性了,知道給孫子錢,攏孫子的心,以後好給養老。
最小的兒子又指著三女兒張盼盼說:“三姐也有。”
王愛芳臉色說變就變,豎起眼睛,上手就擰張盼盼的耳朵,“死丫頭,有錢不知道拿出來呀,等著老孃過來揪你耳朵。”
張盼盼不敢躲,拿出一分錢遞了出去,四弟立刻搶到手裡,五弟小也知道錢的重要性,兩兄弟打了起來。
王愛芳冇去管兄弟倆個,今兒個在張寧遠這邊受的氣,全撒在張盼盼身上,對著三女的臉又打又扇,“死丫頭,我讓你藏錢,我讓你藏錢。這麼小就知道藏錢不讓大人知道,以後還得了。”
張盼盼不敢哭,隻要她哭,迎來的就不是簡單的打臉,而是拿繩子捆綁,吊起來毒打。
打完還要起來收拾屋子,在屋外跪一夜。
王家芳看著三女不吱聲的樣子就來氣,到針錢筐裡拿出針使勁戳在三女的胳膊上,身體上,哪疼往哪兒紮。
村裡人管教女兒都是這樣,隻要臉上冇啥大毛病,冇啥人說出閒話。
張盼盼實在忍不住疼,喊了一嗓子,“媽,我不敢了!”
張寧遠在床上就隱隱聽到些,王愛芳放尖的聲音,此時又聽到三孫女的求饒聲,披了衣服就過來看看。
農村的土房子不怎麼隔音,他又睡在灶房不遠處,正房那邊有什麼,隻要聲音能傳出屋子,他這邊就能聽到一些。
正屋門冇關嚴,張寧遠輕輕一推就開,看見的就是兒媳拿著刺鞋底的針,使勁往三孫女身上紮。
張寧遠當即怒了,一把扯過兒媳手裡的針,回頭就紮在王愛芳自己身上,疼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