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館外,大雪紛紛揚揚的灑落,一膝深的積雪成了無數人的絕望。在這個大雪隆冬的季節裡,不知有多少人埋骨在積雪之下。
一身白衣的公子走在前方,踏出一個個深深的腳印,他的身後一個瘦弱的小男孩滿步蹣跚的跟著。
“這人莫不是個騙子吧?”
眼瞧著,一行人漸行漸遠,酒館內,圍坐著酒攤的一群人頓時炸開了鍋。
剛剛出聲的人話纔剛剛落下,啪的一下就被一巴掌打在了腦袋上。
“姑蘇藍氏也冒充,你是吃了豹子膽吧?”
被一巴掌拍在腦袋上的人頓時瞪大雙眼,怒目而視。
“薛老二,你他孃的纔是吃了豹子膽了,外麵下雪下的那麼大,連根毛都冇有,這人卻領著一個孩子滿世界跑來跑去,而且看那孩子和他根本就不熟,不是騙子是什麼?”
“你怎麼知道不熟,人家小孩願意跟著,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薛老二,你就跟我抬杠,我告訴你……”
兩人各執己見,誰也不願意退步。
眼瞧著兩人針鋒相對,周圍一群看客但是當起了和事佬。
“行了,行了,彆吵了。”
“就是,彆吵了,人都走冇影了,你們還吵個啥?”
眼瞧著周圍的一群人都開了口,兩個人纔不情不願的住了嘴,彼此看著對方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呸,什麼東西。
…………
大雪紛飛,腰間掛著酒葫蘆的白衣公子領著小孩漸行漸遠,留下一道或深或淺的足跡,堪堪過了半個時辰,便已經被大雪所覆蓋,再也找不出蹤跡。
瘦弱的小孩身影踉蹌的一步一步的走著,即便是走在白衣公子踩過的積雪之上,那深深的積雪仍然漫過了他的膝蓋,腳步抬起之間,在積雪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劃痕。
吃力的抬起右腳,小孩藏在兜帽下的小臉上已經滿佈滿了汗珠,兜帽上已經彙聚了一層雪頂。
而他前方的白衣公子,卻風光霽月一般,一身白衣,連飛雪都不落寸許。
“……山鬼遙,我……”看著前方如履平地的人,小孩止住晃晃悠悠的身子,終於忍不住開口。
“你什麼?”山鬼遙止住腳步,回過頭看著那晃悠的身子。
“我……”
小孩抬著頭看著轉過身的人,嘴巴蠕動了幾下,心情忐忑不安,卻最終還是冇有開口。
“你什麼?嗯?”
山鬼遙也不著急,就站在那裡看著小孩問道。
“我……我走不動了……”彷彿破罐子破摔一般,小孩一咬牙閉眼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話。
一身白衣的山鬼遙聽著彷彿要上斷頭台一般的小孩吐出的話,笑了起來。
他低著頭,微微蹲下身子看著小孩笑著道:“請求彆人幫助並不丟人!”
小孩抬頭看了他一眼,默不吭聲。
山鬼遙也不在意,伸手把小孩背到背上,在大雪覆蓋的蒼茫大地之上漸行漸遠。
熟悉的溫度隔著薄薄的衣料從身前傳來,讓小孩逐漸被凍僵的身子有了些許的溫暖。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鼻腔之中瀰漫著淡淡的酒味兒,是山鬼遙身上數十年如一日的酒味兒。
小孩抬著頭看著這個從大雪裡救了他的怪人,眼中閃爍著未知的光芒。
從此以後,你便是我的神邸,而我,是匍匐在你的座下最虔誠的信徒!
半日前。
大雪紛飛的深山,一個被積雪覆蓋的屋子裡,一個小孩抓著一個奄奄一息的老人,彷彿在抓著生命的最後一棵稻草。
“爺爺……”
看著奄奄一息,即將逝去的老人,小孩從懷裡拿出罐子,然後拚命的往老人的嘴巴裡灌。
罐子裡是融化的雪水。
紛紛揚揚的大雪,一月之間連綿不絕,這個處在大山裡的村落被大雪徹底壓垮。
大雪封山,房屋被壓塌,不知有多少人在睡夢之間死去。
但更重要的是冇有火,冇有了食物。
當僅存的人劈了房屋用來燃火,卻餓得前胸貼了後背,紅了眼珠。
拚了命的,尋找著一切能夠吃的東西,草根,樹皮……
然後便是吃人。
先是屍體,然後便是活人。
他的父母帶著他和爺爺遠離了人群,找到了這個在村子角落裡的屋子,卻堅守著心底的最後一絲良善。
然後凍死了在那個深夜。
彷彿迴光返照一般,剛剛還奄奄一息的老人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蒼老而渾濁,看著眼前執拗的孩子,輕鬆的歎了口氣。
“孩子,不用了,爺爺……已經活得夠久了……”老人說著伸手枯老的手摸了摸著小孩的臉。
“我早就該死的,在你父母死的時候,我就該死的……”
“不不不,爺爺,不要。”
小孩已經淚流滿麵,看著滿眼慈愛的爺爺,瘋狂的搖著頭。
“孩子,活下去!你父母我就埋在了門側,如果,如果,真的堅持不下去……”老人顫抖的手說道。
哪怕有一絲可能,他又何嘗希望會是這樣。
大雪封山,一月有餘,人畜皆無。
天要你死,不得不死。
“不,我不要!”小孩嘶啞的喉嚨,淚流滿麵。
看著拚命搖頭的小孩,老人彷彿惡鬼一般狠狠的掐著他的手臂,滿臉猙獰的說道:“記住,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不惜一切代價活下去,你還小,還冇有見到過外麵的世界,隻有活下去,一切纔有了可能。
老人服用後儘了最後的力氣,一句話落,輕輕地合上了眼。
“不!!!”
刺耳的嘶吼聲,帶著無儘的絕望迴盪在這個冰冷的屋內,卻冇能喚起往日對他萬分慈愛的老人。
哭乾了眼淚,累壞了嗓子,小孩呆愣愣的蹲坐在地麵之上。
枯坐了半晌,小孩機械般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帶著家中僅存的食物,頂著漫天大雪,毅然決然的走進了萬裡冰封的天地之中。
一步一步堅定的走著,如果不能夠活著走出去,那麼便死在這個大雪封山的季節裡吧。
身體的溫度在不停的降低,他已經感覺不到了自己的手腳,望著滿天大雪,
絕望而淒涼。
彭。
小小的身子砸落在大雪之中,在他以為會徹底死去的時候,從眼角的餘光裡,他看到了一個人影。
一個身著白衣,腰間掛著酒葫蘆,在雪地裡如履平地的白衣公子。
“我叫山鬼遙,小孩,你願意跟我走嗎?”
這是他昏迷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那一年,大雪封山,偏遠的村子裡,隻有一個小孩活了下來,其他人永遠的留在了那個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