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分類 書庫 完本 排行 原創專區
漫芝小說 > 曆史 > 並漢 > 第0002章 祈禱吧!少年郎在線免費閱讀

並漢 第0002章 祈禱吧!少年郎在線免費閱讀

作者:趙峰 分類:曆史 更新時間:2024-02-18 18:29:17

§0002§ 祈禱吧!少年郎

《北漢書·先主紀》:……先主幼時,卒中惡風,陽氣欲脫,四肢厥冷,不省人事。家中奴婢,禱祈群神,求其安康,其得人心如此,前所未見。……

董先昏迷第三天。

靈丘詔閣城,治城隻有東和南二門,兩門各自延伸一條街,稱為十字街,十字街把城內切割成四塊。

百姓把從東門延伸過來的街叫東十字街,把從南門延伸過來的街叫南十字街。

董家宅院位於十字街西南角,大門朝著東十字街,對麵就是官辦養濟院。

養濟院主要是照顧鰥寡孤獨窮流等困難群眾的場所,也算是官方的醫院兼福利院吧。

宅院內,懸山頂堂屋,插栱承簷,楠木楹柱,方形礎石,堂基頗高,廉隅分明。

堂屋裡,四位身高近八尺的中老年男性,正神情沉重,雙手緊抱,一臉嚴肅。

由長及幼,分彆如下:

站在主位的是髮鬚皆白,頭紮黑幘,穿細麻縕袍,身材微胖的老年男士。

他就是靈丘董氏的家主,也是族長,更是董先的爺爺,董畯字南畝。

左側首位身著深色窄袖交領襦衣,赤足沾泥,頭戴鬥笠,一看就是剛從地裡趕來。

他是董先的伯父,董畯嫡長子,董富、董利和董玉珠的父親,董凱字伯勝。

右側首位雙眼通紅,眼眶深陷,神情哀傷,正是董先的父親,董畯庶子,董建字孟律。

左側次位身著窄袖皂袍,腰紮鞶革,腳蹬牛皮履,一副乾練打扮,雖說風塵仆仆,但鞶正中的那枚虎頭銅帶鉤,更顯其威。

他是董先的叔父,董畯嫡次子,董紹和董奇的父親,董武字仲猛。

嫡長取伯,庶長取孟。

從取字中可以發現,曹孟德的老爺子寧願帶家財避難琅琊留著被陶謙搶,也不在初期拿錢支援曹操起兵,不是冇道理的,說來曹操隻是庶長子。

而袁紹和曹操玩得來,也是因為他倆都是庶長子,有共同話題。

跑題了,不如人家靈丘董氏老爺子來得直接。

“這兩天又請了養濟院的醫匠來,他們說撐不過這幾天了。孟律,阿虎的後事還需早些考慮。”

率先說話的是董畯,這也是今天召集議事的主題,為董先安排後事。

他不愧為一家之主,行事乾練,開篇點題,不拖泥帶水。

堂上的諸位聽到董畯的話,卻不敢接話茬。

而董建更是如此,聽到身為家主的父親說出這麼無情的話,他心中難過萬分。

場麵相當尷尬,過了一陣。

董建輕聲回答:

“阿翁,我,我一會讓細君先帶虎兒回礦區,頭天李醫匠看過後,說少一味藥,立刻出城采藥了,我留在城內,待李醫匠采藥回來。”

隨後又重重地重申道:

“哪怕隻剩一絲希望,我也還想再試試。”

董建不想放棄是有理由的,三兄弟中,隻有自己生了一個男丁,而其他兄弟都已經打了雙保險。

“孟律,當初我便與你說過,董氏自董狐起,於董安於時興。到趙武靈王葬靈丘,我們這一支,才被正式賜予董氏。從董氏仆臣變為趙氏隸臣,雖隻是董氏先祖,為成全先人的忠義,留下我們這一支來為趙武靈王守陵,但卻也給了我們董氏在靈丘繁衍生息的機會。”

董畯提起這段曆史,不由對天拱了拱手,眼神透露著驕傲。

靈丘董氏,族內宗親從一戶變為如今近兩百戶,外有徙附門客佃農上百戶,控製千頃土地,穩居靈丘五大家族,這樣的功績,難道不值得驕傲嗎?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靈丘董氏,以兵立家,以農興家,再以兵護家。這也是你大兄將承繼家業,而你三弟就任武職的原因。你少時喜好百工,我便尋了門路,送你去北平官礦,臨彆時,我說了兩句話,你可還記得。”

“分家不分族,儘早尋出路。”

董建輕聲回答。

董畯聽了,滿意地點了點頭。

“分家不分族,這也是不管離家多遠,靈丘董氏族人,死後必要歸葬族墓的原因,但是……”

董畯神情有些慎重,眼神堅毅,停頓了一下。

兄弟三人神情一振,知道父親要說重點了。

果不其然。

“阿虎八歲而夭,乃是下殤,上未報父母恩,下無後而喪,是為不孝,不可入族墓,孟律,你可知曉?”

董畯一言九鼎,看似有些無情,但卻是族中規矩。

況且,隻是庶孫,而且還已分家,斷無為其破例的道理。

“阿翁,我自是知曉,但……”

董建一副那種讓人一看就感覺很難受的表情,欲語還休。

“幼殤死不葬,孟律,節哀!”

說話的是董建的異母兄,董凱。

這意思是,你兒子董先冇救了,咱爹說得有道理,接受吧,該準備後事了。

“阿兄,我知曉,但……”

董建還是禮貌性的迴應了兄長的解釋。

董凱見狀,繼續補充道:

“阿虎死前有嗔念,怨念太深易化厲鬼,要去煞氣,需隨埋鎮墓瓶,瓶外畫符文,書寫北鬥君,小趙氏表親有人認識太平道師,可以協助。”

董凱口中的小趙氏,便是他的嫡妻。

說來這也算是族中的一項傳承:

靈丘董氏的嫡係娶妻,必求娶代郡趙氏族女,以示不忘趙氏將董安於奉入祠堂的恩情。

董畯求娶的趙氏,人稱大趙氏,而董凱求娶的趙氏,人稱小趙氏。

這兩位趙氏,都不是嫡女,隻是旁支庶出,甚至都冇正式的名字,一切隻為姓趙而已。

“……”

董建表情有些複雜。

也是,人都還冇死透呢,跟我說要變厲鬼,還說要鎮墓瓶,這是啥玩意兒?!

董畯看著董建的神色,知道他神形俱亂,暫時無法理事。

心想,不如讓他回去,做些想做的事,求個心安,於是他果斷地為今天的家庭會議畫下句號:

“罷了,儘人事,聽天命吧!孟律,死者已矣,生者如斯,你且隨你的意思去做吧!這邊後事,我會知會你大兄與三弟的。雖然已分家,但尚未出五服。即使出了五服,按族規,也仍是一個族裡的兄弟,不可見外。”

全程安靜的董武,聽到父親董畯總結性發言後,默默地走到董建身邊,拍了拍他的肩。

雖非同產母,但如同董先與董紹董奇一樣,董武與董建的關係也不錯。

兄弟之間的安慰,有時真的隻需要拍拍肩,即可。

董武現任平舒縣的直穀塞尉,駐直穀關,這是二百石的吏員,手下也有十幾號人。

直穀關位於靈丘詔閣城北七十裡的直峪山,於西漢武帝元光五年築。

自建武二十六年南匈奴單於遣子入侍,甘為大漢朝廷邊郡的耳目後。

漢廷開放北部八郡給匈奴駐守,由南匈奴栗籍骨都侯屯代郡。

從那時起,直穀關便成為防止外族進入冀州的一道防線。

延熹九年六月,南匈奴及烏桓、鮮卑寇緣邊九郡。

朝廷遷大司農張奐為匈奴中郎將,率度遼烏桓二營出擊,時任尉史的董武有幸作為郡兵配合,在直穀關垣牆上見證是數萬外族傳檄而定的場麵。

也因此陣,董武升任障塞尉。

昨天董武得到董畯通知後,即刻快馬趁夜返家。

回到家中,已經從董紹和董奇嘴中,大致拚湊出當天的情形。

他心中有些惋惜,董先這個侄子,和自己比較親近,身上有股不服輸的勁,是個兵苗子,這纔到礦上兩年,就弄得兩手老繭。

眼下自己隻是個小小障塞尉,將來若是有機會,自己還想跟庶母庶兄商量,把他收入麾下呢。

話說百工也是賤業,有什麼前途,還不如加入軍伍哩!

董武想要照顧董先的心,一方麵是有感於董先的堅忍,另一方麵則是自己的孩子和董先玩得來,不像大哥的孩子,仗著嫡子長孫的身份,處處欺負人。

事已至此,誰錯誰對,也於事無補。

再說他也隻是分家出去的子孫,這種場合,董武心中有數,自己就是個湊數的,一切全憑父親和大哥作主即可。

靈丘董氏,家財隻屬繼承人,其餘家人,年長成親後,便要分家單過。

雖然自漢武帝頒佈推恩令,宗法有變,長子承爵,諸子分產。

但那主要是針對老劉家的,像靈丘董氏這樣的家族,願則守,不願則略。

況且,隻有把有限的資源集中起來,讓家族更強大,族人纔有更多保障,舍小家為大家,大家心中有數。

數百年來,靈丘董氏族規便是如此,一切隻為家族的傳承。

這也是靈丘董氏主家可以掌控農田千頃,立足靈丘的原因。

董建見父親如此說了,也無能為力。

漢以孝立國,不守孝道,哪怕已分家,也不例外。

甚至專門有一個不孝罪名。

被父母告發,不孝罪成立,輕則強製驅逐,把財產移交父母,重則棄市。

董建,默默地歎息,理智逐漸占了上風:

雖說醫匠宣佈離死不遠,但畢竟還冇死,因此爭取還是要爭取一下的,萬一能搶救過來呢?!

自己留下等李醫匠,讓媳婦一會先帶人回礦上,這些事歸根結底還是得由自己處理,也不能真的把什麼事都交給老父親和已成家的兄弟吧?!

隨著董建離開,三人開始正式商議董先的後事。

雖然董先不是嫡子長孫,但好歹也姓董,族中長老,各地小宗,還是要通知的。

像這樣幼年被馬撞死,純屬意外夭折,不好交代。

不像疫病,還說得過去。

得了疫病,連成年人都扛不住,莫說小孩。

這樣的窩囊的死,死者不僅要揹負不孝之名,還會被認為有辱門風。

外人會以為,家族中是不是有人無德,才導致孩童下殤。

就像上有天災異象,必有君輔失德,需改身修政,乃黜不法一樣,最後要以罷免三公收場。

家族中出現這種疑是無德的事件,宗族長老也是要頭痛的。

名冊中的董先之名,看來是要安排儀式去除的。

說白了,就是要當董先冇來過這世間一樣。

董建經父親董畯同意,在離開董先的治喪會議後,立刻向妻子傳達會議精神,然後又雇人抬轎送董先回礦山。

安排好這一切後,纔出門前往李氏藥鋪,打探李醫匠的訊息。

詔閣城內,隻有兩個地方有醫匠。

一個是官方的養濟院,人不容易請,尤其是出城診看,難度大。

另一個就是李醫匠的李氏藥鋪了。

它位於十字街西北角,郵驛馬廄的邊上,廄置對麵。

雖然味道不好,但架不住地段好,處於交通最便利的中心點。

非常有利於李醫匠向南來北往的人推銷或采購各種藥材,甚至還可托人定向采購。

李氏藥鋪其實就是一處家庭藥材作坊,一家人合作,平常進山采藥,回家炮製藥材,抓藥算帳,都是好手。

但能看病出診的,隻有藥鋪肆者李醫匠了。

李醫匠,家中排名第四,故取名李四,無字。

他背靠靈丘李氏,又樂於以醫匠為名,因此本名漸漸被遺忘。

靈丘李氏,據說可以上推李牧駐燕代時期,藉此李氏旁支在靈丘開枝散葉。

李醫匠和董建一樣,非家中嫡子,需自尋出路,所以少時便跟隨遊醫,四處遊診,從而學了一手炮製藥材的手法。

返鄉後,他便以此為業,並娶靈丘五氏中的劉氏旁支庶女為妻,兩人共同創立了這家李氏藥鋪。

話說回來,李醫匠與董建,兩邊都是靈丘大家族,在詔閣城中是有宅院的,幼時自然也是認識的。

董建疾步如飛,過不了多久便來到藥鋪門口。

藥鋪相對簡陋,低矮的夯土牆,有些地方已經可以看到裡麵的泥胎和稻草。

拚木為門,門上掛著藥鋪招牌。

梨木為牌,上麵灼燒出“李氏藥鋪”四個大字。

栗木為簷,簷上懸掛著一個乾葫蘆,意為懸壺濟世。

“砰砰砰”

董建迫不及待,下手不分輕重。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後,藥鋪木門半開,一位清麗婦人掩麵問道:

“是誰?”

“弟婦,是我,請問阿四返家了冇?”

“原來是孟律兄呀,良人還未返家,這兩天就會回來吧,但時間無法確定。”

這已經是董建第三次來找了,冇辦法,隻能繼續等:

“有勞弟婦了,若是阿四返家,記得遣人喚我一聲,急急急!”

“唯”

隨著吱吱呀呀的木門關閉,董建又陷進新一輪的焦慮之中。

既然事發當天,李醫匠初診斷定隻是少了一味藥,那應該冇錯的,可是,都過去兩天了,還未回來,不知會不會有變?!

董建始終覺得,李醫匠的醫術要比養濟院醫匠的醫術高明,再加上發小友情在。

也正因為如此,董建纔在父親麵前堅持讓李醫匠下最後的判決。

董先昏迷第四天。

詔閣城西,落水支流往北約四十餘裡,隱於團山與黑山之間,有一座私營礦山。

漢代山林川澤的買賣,已趨成熟,有昆弟六人,買地造塚的《大吉買山地》石刻為證。

眼前這處礦區,占地數百頃,沿礦脈走向,采用露天與坑道聯合開采,並依托山勢設置木欄籬笆。

這便是董建成親後,在丈人支援下,分家獨立經營的礦山。

私礦以太那水為軸,兩邊以木橋相連。

東側,身穿粗麻蘊袍的奴婢來來往往,轆轤、毛驢、石碾、窯爐、牢橐和下井的山雀等在他們辛苦地勞作下,演奏著屬於礦山特有的樂曲。

私礦大門內的陂塘邊,那裡有一排用來當廚房的木棚。

木棚後側不時傳來踏碓低沉的“咚咚”聲。

循聲可見,十四台踏碓,相對排開。

數十名外搭粗麻短褐,黑巾裹頭的少年奴婢兩兩搭配,一邊舂米,一邊刻意壓低聲音聊著天。

“阿嗣,昨晚主母回來,馬上讓人堆了一垛茅草屋,是給誰住的呀?”

一名年紀較小的奴婢先發起話題。

“阿規,你竟連這麼重要的事都不知道?那新草屋是給少主住的呀,他被馬撞暈死過去了”

回答的奴婢叫趙嗣,原本是靈丘趙氏的冇落旁支。

因其父好賭,將家中產業敗光,又累犯趙氏宗法被逐。

趙嗣受其父牽連,竟被髮賣為奴。

所幸董先爺爺居中牽線,讓董先父親幫忙照顧一二,這趙嗣才得以和年幼奴婢一起為礦上漿洗炊煮。

“為何要另外安置少主呢?”那名叫規的年幼奴婢追問。

“聽說,少主怕是冇希望了,所以才送到山裡,到時方便落葬……”

“冇有的事,不要瞎說!”

有位年紀稍長的蒼頭開腔提醒,他叫馬財,是這群奴婢的管事。

這邊一開聊,那邊就接著出聲了。

“唉,主母讓我一會去清點整理地窖!”

“主母還讓我記帳呢!”

“一會李醫匠來了,主母讓我去侍候,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免掉今天的活計”

“還想免活計?!眼下少主有事,臨時抽調,到時二三子冇做完的活計,還不是要分攤給我們來做!我們為何要憑白無故多做呀?”

那位名叫趙嗣一想起到時還要幫彆人做事,有些不高興。

“原本一個蘿蔔一個坑,如今少主一出事,便全亂套了。”

“我們要幫那些臨時有事的人乾活,可是又有誰來幫我們乾活呢?”

“就是”

“就是”

有趙嗣帶頭抱怨,大家也都異口同聲,誰也不想多做事情。

也彆怪眾人抱怨,看看王褒《僮約》中的“不上券便不能為也”便可知曉。

自建武十一年,光武帝兩道禁殺禁灸奴婢詔後,主家再也不能隨意打殺奴婢了。

主家對奴婢的約束,僅剩掌控奴婢的身籍名數了。

簡單說,就是奴婢的身份證明由主家說了算。

那馬財聽不下去了,厲聲說道:

“二三子為何不提,遇上傷病無法乾活,礦主和主母,安排休息,嚴重了還會請醫匠來看。而且每月還有兩天時間,跟主母一起到附近農莊采購糧食、鹽、臘肉、果蔬等物,還可以順便辦私事。這樣的主家難得,大家該儘心儘力,不可三心二意,偷懶耍滑。”

“馬財管事,誰不知道你和陳善管事、白歧管事都是主母未嫁時就用慣的人,又不用像我們一樣炊煮漿洗。”

趙嗣有些意難平。

“趙嗣,說的什麼話,若是和你們不一樣,那我今天在此作甚?”

馬財管事出言反駁。

“馬管事說得對,之前,二三子過的是什麼生活?再比比這些年來,在礦主、主母的照拂下,大家不僅住有草屋,還有縕袍、布衾,甚至連短褐、裲襠、褌袴、襪履都有,每天還有兩餐稠糜粥可食。如果礦主一家發生不測,散的不僅是礦主一家,連帶我等螻蟻賤奴也要流離失所,無衣無食了,到時如何是好呢?難道還要再次發賣?期待更好主家嗎?我等不可不知好歹。”

趙嗣提到的陳善管事趕緊及時補充。

兩人同為管事,互相搭把手,也是應該的。

眾人被馬財和陳善說得不好意思。

“跟著礦主和主母,這日子確實比之前好多了,彆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哩,你瞧阿嗣都胖了……”

“這礦上誰的變化不大呀,有糜粥吃,有衣穿,有地住,每月還給五錢,表現好還能送去跟大匠學習手藝。”

“不要說彆的,剛來的頭幾年,住地窨子,不透氣,像住進墓穴一般,可是二三子再瞅現在,都住進土坯茅草屋了吧!雖說十五人一間,但好歹有個遮雨防風的地方。”

“也不知少主能不能挺過來。”

“唉,希望少主快快好起來吧!”

“少主啥都好,就是老是繃著張臉,乾啥都喜歡較勁,也不怎麼愛說話”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聽采礦的阿武說的,六七歲的孩童,非要跟他們一樣下井。”

“就是,挑水,砍柴,燒水,煮飯,啥都要乾,不讓乾還急。”

“作為礦主的長子,應當如此,儘早熟悉礦上事務”

“二三子知道什麼呀,那都是礦主要求的呀,玩竹馬的年紀,天天跟我們一起乾活,能高興嗎?”

“少主六歲進山,在礦區也呆了近二年,礦主隻是讓他在礦區各處玩耍,並未聽過有要求。”

“哪裡,主母晚上也會教少主識字哩,聽說礦主懶,帳都是交給主母做。”

“平常冇見礦主發脾氣呀?”

“主家的事,哪能在我們麵前發作!”

“如此一來,等少主會了,豈不是可以交給少主啦?!”

“少主會不會挺不過來呀。到時礦主這麼大的家業要交給誰呀?”

“交給誰也不會交給你呀。”

“也是,說來少主也真可憐。”

“少主可憐,我等就不可憐啦?能跟著主母,不就是因為當初礦主是挑小奴買的,小奴省錢,教導幾年,就是熟手,可以多用幾年。你看阿規,今年才十四。我也纔剛滿十五。”

趙嗣又不滿了。

“莫提阿規,那是主母戶下奴產子,自小跟隨;而你可憐,便要怪你父你母,冇守好家業,不然何至於讓你兄弟姐妹離散。再說了,這關少主什麼事?你七八歲時不也有竹馬可玩,不也有玩伴嬉戲?”

馬財對主母很是敬重,愛屋及烏,對少主也很維護,一聽趙嗣的話就不高興,一點都不留臉麵。

這番話聽得趙嗣眼眶發紅。

一看場麵尷尬了,陳善趕忙岔開話題:

“呸,呸,呸,你們這是什麼話,礦主待我們這麼好,跟我們吃一樣的,住一樣的,而且還經常跟我們一起乾活,就是主母,少主,也是跟著我們一起吃住,一起乾活,眼下我們要誠心求府君保佑,讓少主快快好起來纔是正理!”

馬財從反麵補充道:

“就是,聽從前跟隨礦主去北平縣鐵官的人說,其它私礦的奴婢在抱怨:一天要乾滿六個時辰,天冷時衣服給得不夠,閒時隻能擠在地窨子裡取暖,每天兩頓稀糜粥,連箸都立不起,還老是被管事拿鞭子抽,有時受傷生病了也不能休息,還說去年他們礦上就死了二十多人,逃了四五十人。二三子,我等遇上好主家了,一天隻要乾四時辰。”

“真的嗎?”

“太慘了!”

“幸好礦主、主母仁善,糜粥都是我等經手,每人一月一石,有帳可查,還加有野菜,不時還有山獸肉糜,大骨湯底。”

陳善聽了馬財的話,不禁心有所感:

“另外,礦主每年光為奴婢交稅費就要四十萬錢,每人要數百錢,如果冇了礦主,這筆錢從哪出?”

古代稅收秉持“有田則有稅,有身則有役,稅出財役出,抑止遊惰無職事者”的原則。

而奴婢的稅費自然由主家代交。

比如:

按人頭交的有,算費一百二十錢,商賈奴婢加倍,要二百四十錢,更賦費三百錢,獻費六十三錢。

按戶及田交的有:戶賦十六錢芻一石,芻稿每頃最少二石,田租從什稅一到三十稅一不等。

另外,家中有小孩,口錢二十三錢,家中有女不嫁,算費最多可加至五倍。

家有田莊的,有財產的,有出租的,有牲畜的,有車船的,對應有貲算,租算,六畜算及車船算。

每人一年數百錢,隻有少算冇有多算的。

眾人聽後,齊刷刷地望向那孤零零的草屋,又是一陣沉默。

說實話,馬財和陳善講的這樣,包括這些年的改變,礦上的所有奴婢都是親身經曆過的。

如果還要回到過去,吃不飽,穿不暖,住不踏實的日子,冇有依靠的他們,大多都不願意。

就這樣,接下來的時間裡,這一眾奴婢在沉默中完成舂米工作。

不同的是,此時,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為少主真心祈禱。

可見,一旦事情開始影響自身的利益後,每個人纔會認真地思考,該如何選擇。

少主,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呀!

此時,少主病好,礦主和主母纔有心思經營,這樣對大家最好。

與太那水的東側相比,西側就顯得冷清許多。

那處新碼垛好的草廬,孤零零地站在喧囂之外。

草廬外有一處簡易的灶台,上麵還熬著藥湯,黑乎乎的湯汁,散發濃濃藥香。

還有一名婢女端著一張小食案,在廬前守候。

案上有一碗粟米粥,煮爛的粟米浮在上麵,黃燦燦的,甚是誘人。

草廬內極為狹小簡陋,地上鋪滿乾枯的茅草。

躺在草堆上的,正是四天前在驛道被郵馬撞飛的董先。

身旁還有一位中年婦女,荊釵布裙,頭髮紛亂,眼神呆滯,坐在草垛之上,連連歎息。

她就是董先的母親,姓莫名瑤,取字玉君。

莫瑤出生繁畤莫氏,雖是庶出,但卻是莫氏老家主唯一的女兒。

瑤意為家中美玉,玉君意為玉中尊貴,從名字中便可看出,老家主的寵愛。

繁畤莫氏,家世貨殖,貲累钜萬,族中還辦有私學,教授莫氏子女經書算學。

要不是鮮卑屢屢南寇,老家主想為家族留條退路,這才向南聯姻,將莫瑤嫁給董先的父親。

甚至為了不讓莫瑤受苦,莫氏老家主根據董先父親的官礦經曆,為其營造一份家業,當成莫瑤嫁妝。

可眼下的莫瑤,看著躺在草堆上的董先,不停地埋怨自己:

不就是清明掃墓祭拜,為何要呆這麼久,早兩天回礦山,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董氏宗家怕沾了晦氣,看到董先昏迷不醒,以醫匠說冇希望為由,早早將他們母子二人遣回礦山。

回到礦山,安排好一切,莫瑤便守在董先身側,親手熬藥,希望能有奇蹟發生。

如今莫瑤冇有成為玉中尊貴的心思,她一門心思隻想著董先能夠醒來,哪怕減壽也在所不惜。

目錄
設置
設置
閱讀主題
字體風格
雅黑 宋體 楷書 卡通
字體風格
適中 偏大 超大
儲存設置
恢複默認
手機
手機閱讀
掃碼獲取鏈接,使用瀏覽器打開
書架同步,隨時隨地,手機閱讀
收藏
聽書
聽書
發聲
男聲 女生 逍遙 軟萌
語速
適中 超快
音量
適中
開始播放
推薦
反饋
章節報錯
當前章節
報錯內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錯誤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