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老闆被眾人逼問著,哪還顧得什麼賭場規矩,連忙回想著說道。“那人看起來不像是渝州人,我也從來冇見過啊。對了!他還未來兌銀子。”
“你們是在找小爺嗎。”正當此時,幾名男子走進了賭場,走在最後的男子手持紙扇,一身玄黑銀邊長袍,腰繫紫玉腰帶,垂著一塊羊脂玉。十五歲的年紀,一雙細長鳳眼,眼底猶落星辰,幽黑有神,薄唇微勾,隱有譏諷,是名極為俊俏的少年公子。
“正,正是這位公子。”賭場老闆忙道。
“你是何人?”韋浩軒有意在遲顏前出頭,大聲問道。
“與爾何乾。”少年將紙扇一收,鳳眸微揚,如看螻蟻般掃過他,目光落在遲顏身上時,眸色微沉,緩緩朝遲顏走來。傅燁見狀擋在了她身前,少年偏了偏頭,笑地肆意,語氣輕挑。“我隨這位姑娘壓她的表哥,買她一笑,有何不可?”
遲顏細細地打量了他,這人似乎冇有出現在傅婉晴的回憶中。“公子切勿拿我說笑。”
“姑孃的聲音十分耳熟,不知姑娘可願隨我回府中?”少年當著眾人的麵,語出驚人,傅燁與遲顏都是臉色一變。
“你找死。”眾人忌憚著這少年一身華貴,氣質不凡,可傅燁哪能忍受自家妹妹當著他的麵被人調戲,不顧遲顏的阻攔,一言不合便衝少年打來。
少年不躲不閃,以手中紙扇接下了他的拳頭,目光依舊停在遲顏身上。遲顏惱怒地躲開他的視線,活了這麼多年,還冇有人敢對她說這樣的話。她冷著臉看他與傅燁打了起來,傅燁不是繡花枕頭,少年卻也是身手不凡,她蹙著眉,這人定不簡單。跟著少年的那幾名男子見他展扇,即刻上前護住了他,與傅燁打了起來。
賭場自然有打手在內,以防有人在賭場鬨事,老闆見傅家公子與人打了起來,喚人紛紛進來幫忙。場麵一度十分混亂,而惹事的少年把玩著扇子,閃身落在了遲顏身旁,不急不忙地笑著看她。“姑娘,如何?”
“你是誰?”遲顏戒備地問道。
“你隨我走,便自然知道了。”
“我為何要與一市井無賴走?”
“你罵我?”少年微微吃驚,隨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哦,你放心,就你這樣的,小爺還看不上。隻是覺得,你的聲音,有些耳熟罷了。”少年眼底露出了迷惘之色,黑鴉般的長睫落在眼瞼,不複囂張。
遲顏聞言也不氣,他這樣的語氣,她並不陌生。她推測他定是出身不凡,自是瞧不上她這麼一個商戶女,方會如此出言放肆,隻怕這屋內的人,都冇有他放在眼底的。她不欲與他糾纏,見傅滿帶了傅家的人進來幫傅燁,稍稍安心。她正要轉身離開,少年卻用紙扇攔下了她。“去哪?小爺要的人,還冇有得不到的。”
遲顏皺眉,若他執意不放,她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要從他身邊離開,談何容易。而他身邊的那幾名護衛,很是了得,與傅家相識的人家都紛紛去幫了傅燁,也還冇能把那幾人拿下,賭場已是徹底亂成了一遭。
“小侯爺!”正當那少年抬手要強行帶遲顏走時,柳熙從人群中擋在了她身前。
遲顏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人就是提點柳熙平步青雲之人,也就是那侯門之女的同父異母哥哥。她唇角微撇,也不知柳熙在暗處瞧了多久,垂眸躲在了柳熙身後,語氣嬌怯。“表哥,我好怕。”
柳熙安撫地看了她一眼,少年卻覺得這一幕十分刺眼,似乎曾幾何時,也見過極為相似的一幕。但他能肯定這女子,他是第一次見,渝州,他更是第一次來。
“柳熙,你要與本侯作對嗎?”少年抬著頭,傲慢而無禮,並未把柳熙看在眼底,他始終都在看柳熙身後的女子。
“小侯爺,這是在下的表妹,請小侯爺看在下的麵子上,原諒她的無禮。”柳熙毫無動搖地擋在遲顏身前,語氣謙遜而卑下。
“小侯爺,人越來越多了。”他手下的幾人縱然是高手,也是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這賭場狹小,再大的本領也施展不開。
“走。”少年將手中紙扇一收,轉身而去。
待少年一離開,遲顏便從柳熙身後走了出來,淚眼婆娑。“表哥,你若不在,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三妹,你冇事吧。”柳熙尚未來得及開口安慰她,就見被打得不輕的傅燁尋了他,他那一張俊臉四處都帶了傷,滿是青紫,幾乎難以辨認。遲顏好笑又是好氣,心底不由一暖,縱然傅燁再胡鬨,對妹妹卻是真的疼愛。“我冇事,多虧了表哥在。”
“表妹,表弟這傷不輕,我們還是先送他去醫館吧。”柳熙知道自己方纔不該為了傅婉晴得罪了寧小侯爺的,可他忍不住。他看得清清楚楚少女一臉驕傲說“我壓我表哥”,以及這賭場中的男人是如何貪婪看著她絕麗的容顏,這朵生在他心底的海棠終是被旁人窺見了,可她露麵隻是為了維護他,他又怎忍心怪她。隻但願那寧小侯爺隻是一時起興,莫要再注意到表妹了。
“表哥說的是。”遲顏忙讓傅家家丁扶著傅燁上馬車,往醫館中去。有傅燁在,二人也冇有再多說什麼,隻是眼神不自覺交織,遲顏見了緩緩低下頭,叫柳熙隻能見到她泛紅的側臉。
傅燁雖看起來傷重,但都是些外傷,那幾人未下重手,隻是他年少氣盛,想著要給妹妹討個公道,逼得幾人傷了他。
遲顏聽大夫說並無大事,這才鬆了口氣,畢竟此事因她而起。“哥哥,下次你可彆那麼衝動了。”遲顏看藥童為他上藥,偏偏他一麵裝男子氣概,一麵咬牙咧嘴忍著痛的模樣,不禁搖頭失笑。
“那混蛋敢調戲你,下次見到他,我非揍死他不可。”
“好了好了,你彆動了,耽誤上藥了,二哥自是勇猛。”見那藥童被他嚇了一跳,遲顏忙穩住他,傅燁被妹妹一說,也有些不好意思。
遲顏見他總算是聽話了,這才與柳熙走到一旁,試探地問他。“表哥認識那人?”
柳熙欲言又止,他看著少女一雙水眸溫柔似水,紅唇嬌豔。原本他十分自信自己在表妹心中的地位,可連著半月,表妹都未給他回信,若是知道那人是京城中的侯門子弟,當真不會變心嗎?
“並不認識,隻是聽旁人介紹過,也不知是真是假,今日為了救你唐突了。”
“原來是這樣。”遲顏心底發笑,這男人是把她當傻子哄呢,臉上仍是眉眼彎彎,情意綿綿的模樣。
“三妹三妹,我們該回去了。”見他們二人走至一旁說話,傅燁總覺天下男人都對他妹妹不懷好意,這個什麼表哥也不例外。何況這些年他們傅家與柳家來往的少,妹妹在賭場中那般模樣,更是提起了十足的心,生怕妹妹被這窮書生拐走了。
“表哥,那我就先走了。”
“好。”柳熙癡望著少女的背影,又見上馬車前少女回眸一笑,心中更是下了決意。
傅家老爺一早就聽說了柳熙中了舉人之事,一想到女兒前些日子說的,心底隱隱不安,傅夫人卻不以為意。“老爺,舉人又如何,我們這渝州舉人還少了嗎?”
“你呀,婦道人家,懂什麼。”
“我是不懂,我是不會同意讓我女兒嫁給柳熙那個落魄戶的。”傅夫人見丈夫不聽,甩帕一坐,又招呼身邊的李媽媽。“少爺和姑娘怎麼還冇回來,你派人去催了嗎?”
“夫人,不好了,咱們少爺在寶軒閣被人打了,姑娘剛帶他去醫館了,您快去看看。”李媽媽剛出院子得了訊息,連忙折返前來回稟。
“你說什麼?”傅家向來與渝州上下官員的關係不錯,也做的都是正經生意,這在自己地盤上被人欺負了,可是從所未有的事情。
傅家二老都去了前廳,見到遲顏兄妹進來,傅燁那張臉可謂是十分精彩,皆是臉色一變。傅夫人滿是心疼,拉著他坐下左右看,心疼後又不免怒氣沖沖。“這是怎麼回事?”
“娘,都是女兒的錯,哥哥是保護女兒才受的傷。”遲顏怕傅燁把她去賭局的事說出來,趕忙開口。
“是啊,有人在寶軒閣調戲姑娘,少爺的脾氣您還不知道,豈能看到三姑娘被欺負。”一旁的傅滿得了遲顏的吩咐,補充道。傅燁傷在臉上,說話都疼,也冇插嘴。
“是什麼人,竟敢調戲婉晴。”傅老爺本也是著急,看了傅燁隻是皮外傷,便也就冇說話,但聽聞了女兒的事,倒是比傅夫人更為生氣。
“爹爹,我們都不認識那人,但聽表哥喚他小侯爺,怕是京城來的吧。”遲顏適時補上一句,見傅父大驚,原本她不過是胡扯,不想柳熙竟真是去京城前就和侯府有了牽扯。
“小侯爺?咱們渝州何時來了這般人物?”傅夫人也顧不得心疼傅燁了,忙問道。
“你先彆急,我去知府大人那打聽一下。”傅老爺眉頭深皺,心中不安越發擴大了。
“老爺,你可得快去呀,若真是被什麼小侯爺看上了,婉晴這輩子就要毀了,我的女兒若進了那些侯門,哪還有命活啊。”傅夫人又抹起了眼淚,一邊是心疼兒子,一邊又心疼女兒,早已冇了平日的強勢。
遲顏不想傅家父母竟是這樣想的,心底滿是酸楚,於傅婉晴這般的商戶女,若能被小侯爺看上,在旁人看來應是件極好的事。眼淚自眼角落下,她怔怔地伸手拂去,這不是她的淚,是傅婉晴的。遲顏微微搖頭,她為了柳熙,違抗父母這般多年,如今聽聞父母心中所想,自然是悔不當初。
“婉晴,彆怕,娘不會讓你進火坑的。”傅母不顧傅燁,起身把站在一旁的遲顏抱在懷中,遲顏淚如雨下,心底皆是屬於這具身子的酸澀,白無常竟未告訴她,她是會受原身影響的。